1 锡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我还是不能接受自己死后变成了鸟人这件事。 我蹲在地上，偏着头，伸手揪了揪自己的翅膀。软绵绵的，手感蓬松，在黑魆魆的走廊中白得刺眼，加上我脑袋上还顶着一个闪闪发亮的光环，简直是吸引火力的活靶子。 若是正常情况下，我这样的可疑人物私闯民宅，早就该被当场截杀、连地板上的血迹也擦得一干二净了，根本不可能大摇大摆地活到今天。但是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看到、听到我。当然，我也干涉不到这个世界的人事物。我偶尔会觉得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幻觉，但是幻觉又不应该有自我意识。 死后转生异世界、白捡一条命，说起来貌似很赚，人要是一生只能这样没滋没味地活着，于我简直有如人间地狱一般。 没人陪我聊天解闷，又不能吃喝玩乐，我观察了几天，认定形势糟糕，果断决定自行了断。 处在揍敌客家这个杀手大本营，自杀的手段本该要多少有多少，可唯一能供我驱使的就只有自己。没人教我，我一个人摸爬滚打研究了好久，才终于钻研出将羽毛硬化、当作武器使用的方法。 我将羽毛捏紧。 哪怕知道痛觉已经不复存在，将锐器伸向心口时，手还是会不自觉地颤抖。 羽毛剜出白花花的一道裂隙，像割开一大块白色的橡皮泥。里面什么也没有，不见血，也没有骨头，只是一片雪白。 开裂的部分飞快地愈合了。 我呆呆地低头看了一会儿，又狠狠心，一羽毛割向自己的脖子。 颈椎骨都没有，手感如刀切黄油一般；身首分离，视野也随之一沉。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接。脑袋面朝下掉在我手中，目光所及一片漆黑。 就连寻死这么简单的愿望，我也无法达成。没有呼吸、没有痛觉、无法映在镜中、不需要吃喝拉撒睡、不能与外界交互之类的情况就罢了，我还可以当作天使的种族特性，可是我好像……根本就算不上是生物。既然从未活过，死亡自然也无从谈起。 我默默把自己的脑袋安回去，开始怀疑自己可能不是天使，而是哪里来的石膏像成精了。 · 其实我也不是一穿越过来就在揍敌客家。那时候的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在哪，也搞不清楚自己该去哪里，所以就飞到高处，鸟瞰了一番。 枯枯戮山海拔高，特别好找，我看着也亲切，所以直奔着就过去了。 但是到了目的地，我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一开始，我钻进靡稽屋里，寻思着可以看他玩电脑解闷。可惜他的口味实在是过于萌萌二刺猿，令人无法苟同；我捏着鼻子忍了两天，实在受不了了，碰巧奇犽的杀人任务结束，回家一趟，我就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跑了。 这世界上有好些纸片人都是性格稀烂的类型，隔着一块屏幕会觉得可爱、有梗，现实生活中一接触一定会受不了。 奇犽似乎恰恰相反。不得不说，从小抓起的杀手综合素质就是好。人类在没有旁观者的环境下，总会或多或少地放松警惕，然而我寸步不离地跟着奇犽，观察了这小子好几天，试图捕捉到他出糗的瞬间，也没能找到，反而越看越觉得真是个全方位无死角帅哥。我甚至觉得自己比当年追漫画的时候还要喜欢他了。 当然，也不排除这份好感是我给自己的心理暗示。 死也死不了，若是连本来沉迷的纸片人都欣赏不下去的话，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撑下去。 · 就在精神匮乏到濒临崩溃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有影响奇犽梦境的能力。 该不会我真是守护天使什么的吧。 真奇怪，与实体互动这么简单的事我做不到，控制梦境这种仅存在于文学创作中的事，我却能轻松达成。 大多数时候，奇犽都因为白天匪夷所思的训练量而睡得很沉，只有一次，他做了噩梦。我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脸色才那么难看，说不定只是凑巧睡姿不好，所以产生了压迫感。 总之，我姑且搭了把手。 就因为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当天早晨，奇犽能看到我了。 他的眼睛很漂亮，我一直知道。 眼尾挑起，虹膜是纯净的蓝色。漫画、旧版、新版，我见过无数次，然后无数次被迷得神魂颠倒。 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在注视着我的时候，这双眼睛才是最美丽的。 · 一睁眼看见床头飘着一个人，总归很挑战心理素质。 奇犽瞳孔收缩，下意识地伸手攻击。 我这具莫名其妙的身体，连血液都没有，竟然还具备流泪的机能。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手穿过我，像穿过一片空气；而我的泪水也穿过奇犽的手，穿过床褥，不知道滴到哪里去了。 奇犽目光追随着那滴眼泪，露出困惑的表情。 虽然这具身体根本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器官，更不会有痰，我还是紧张地清了清嗓子：“你……是不是能看到我？” 奇犽的表情更古怪了。 好得很，说不定他不光能看到我，还能听到我的声音。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你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能看见我的人。放心，我绝对没有恶意，你往东我不往西，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快要疯了，求你了——” “……求你了，”我一点也没有表情管理的余裕，一面傻笑，一面止不住地流眼泪，“看着我，和我说两句话吧？” · 奇犽很给面子地开了金口。 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不穿衣服。” 我也很委屈：“这又不是我想的。我什么东西都碰不到，怎么穿啊！” 不过现在我什么性征都没有，虽然说是赤条条的，看起来却像是穿了一层紧身衣把需要被审查的部位全都包上了一样，是个名副其实的性别模糊的天使。希望在他眼里还不至于那么有伤风化。 奇犽愣了一下，大概也是想起我那滴穿过床板、不知何去何从的眼泪，换了个话题：“我是奇犽。你叫什么名字？” 我尴尬地说：“……我忘了。” “忘了？” 说实话，我忘得一干二净。 搞不好是喝了过期孟婆汤吧，我能分明地回忆起《全职猎人》的剧情、前世乏善可陈的生平，偏偏把自己本来的名字给忘了。 我决定现编一个：“干脆就叫‘锡’怎么样？” 奇犽无情吐槽：“什么怪名字。” 毕竟锡是银白色的软金属，而我是个软趴趴的白橡皮泥天使，我品了品，自我感觉还挺形象的：“你看我现在白了吧唧的，不觉得颜色很像吗？不然叫石膏或者橡皮泥也可以。” 看来不光是冲国人，他们巴托奇亚共和国人的性情也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 听到这么怪的名字备选，奇犽顿时就妥协了：“算了，我看锡也还像那么回事，就这个吧。” 2 抹茶色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你不是说自己原先是普通人吗？” 奇犽低声说着，目不斜视地往回走。 在场就我一个人还能听见他的声音，所以这话只能是对我说的。 揍敌客家的教育方针是什么德行，看过原作的都知道。 因为别人不知道我的存在，除非确认附近没人监视，否则奇犽很少正眼看我；像这样嘀嘀咕咕地和我说话，其实也是冒着被当成自言自语神经病、扭送回家电两下矫正心理的风险的。 即使如此，他仍然愿意时不时和我唠两句嗑，职业杀手生活之苦闷，可见一斑。 “是啊，如假包换的普通人。怎么了？” 我不明所以。 “一般人对杀人场面应该避之不及才对，我看你倒是看得挺起劲的。” 原来他一边执行任务，还有在不动声色地观察我啊。我不合时宜地感到有点高兴。 我说：“因为动手的是奇犽你吧。这个分人，要是你那个恐怖的大哥干的，我肯定早就脚底抹油了。” 还有个原因是，我感觉不到对死的恐惧。 真能被某个人杀死，对我反而是好事一桩，至少那意味着我还是活着的。说来很冷血，我甚至会隐隐羡慕那些被暗杀术干脆地夺去生命的人。当个不会死第二次的幽灵才更可怕。 奇犽没应声。 他踢了一脚石子，快步走远了。 · 枯枯戮山平凡的一天。 电视机开着。奇犽趴在床上，有一搭无一搭地翻杂志，偶尔友情帮我按一下遥控器。 我忽然问他：“我的脸，在你看来是什么样子？”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一看就不正常。 一点血色都没有，也没有人类皮肤该有的血管、纹路、皱纹、汗毛，更看不出被骨架支撑着的感觉（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连骨头都没长），简直像是街边竖着的服装模特模型。脖子以下是这么副德行，上面长着的脑袋总归好不到哪里去。可毕竟身体我一低头就能看见，而这张脸，我不把眼珠子抠下来就不可能知道长什么样子。 镜子映不出我，照相机也拍不下来，越是看不见，我就越是在意。 于是，我决定去求助奇犽。 他瞧都没瞧我，即答：“白的。” 我不死心，半催促性质地问：“头发是白的我已经知道了。眼睛呢？眼白呢？眼睫毛呢？” “别想了，也是白的。除了你那个光环，剩下的全都是。” 奇犽说到这里，才终于想起赏我一个眼神。 就是这一眼让他忽然迟疑起来：“不对，你眼睛的颜色……是不是和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不一样了？” “什么什么，变了吗？你不会骗我吧？” “我骗你这个干嘛。” 明知这人有六成可能在耍我玩，我还是屁颠屁颠地把脸贴了过去，方便他观察得更仔细：“变成什么样了？” “很浅的绿色，”奇犽目不转睛，“有点像抹茶巧克力。” 我知道自己看起来是不像个人，而白白净净的眼白或许也确实接近白瓷餐盘的质感……但是这什么破比喻啊，他不会真看我眼珠子看饿了吧！ “颜色变了，这是好兆头耶，”我没理他，喜滋滋地说，“我本来的瞳色就是绿色，说不定这之后我还会越来越接近本来的样子……” 奇犽笑话我：“到头来还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要进化的话先进化别的方面啊，我可不要天天帮你换台。” “……可恶，你说得对。” · 大概是借奇犽吉言，那之后没过多久，我就能摸到无生命的死物了。 尽管这个能力尚不稳定，似乎还有着各种各样的限制，但能用这双手切实地触碰到除我以外的东西，已经是历史性的突破了。 第一次碰到东西，我捏着奇犽吃剩的巧克力包装潸然泪下，爆哭了五分钟。哭得差不多了，就带着幸福的笑容、颤巍巍抽了一张纸，擦了擦眼泪，然后欣慰地注视着那张沾着泪痕的纸，默默陶醉。 奇犽扯嘴角：“我明白你很高兴，但是你反应也太夸张了……” “跟眼睛变色不一样，这个可是前所未有的飞跃耶！遇到奇犽之后净是遇到好事，呜呜，你肯定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吧！” “背后长着翅膀、脑袋上顶着光环的真天使在这里跟我说什么呢。锡，你听我说，”奇犽比我镇定多了，甚至开始帮智商都哭融化了的我分析，“说不定你恢复和我之间真的有什么关联。” 友情。 我直觉地想。 如果说现在和刚穿越那会儿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我被奇犽当成很要好的朋友了。 这种设定在小说里也蛮常见的，应该就是这个不会错了。 我捧起脸，故意作娇羞状：“会不会是好感度？因为奇犽你越来越喜欢我了，所以我才会……？” 奇犽隔着我手中那张纸巾，想推我一下，可惜被我拿在手里的东西似乎也会短暂地变得无法触碰。 他推了个空，悻悻地收回手：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不知道害臊两个字怎么写吗？” 这种话如果不是笑着说出来的话，想必会更有说服力吧。 · “奇犽，看在我们革命友谊的份上，能不能借我点钱？” 他答应得还挺爽快的：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你借钱是要干什么？” 我神情肃穆：“我想买几件衣服回来。” 初遇时，奇犽脱口而出的那句“你怎么不穿衣服”实在是对我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我原本都已经接受了自己赤条条的状态，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在枯枯戮山四处遛弯了；那时的我唯一要烦恼的，也只是自己变成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幽灵鸟人而已。被他问过之后，我宛若误食善恶果，再看自己，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自在，怎么看怎么觉得缺了点什么。 “那不是当时我不了解你的情况嘛……其实也不用那么介意，”兴许是回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好事，奇犽自知理亏，反过来安慰我，“事到如今，我早就看习惯了。” 我欲哭无泪：“你是看习惯了，但是我被你整不习惯了——！” · 我飞进奇犽的房间，摸出几盒零食扔过去。 奇犽笑容满面地接过，三下五除二拆开包装，咔哧咔哧地嚼起来：“谢啦。” 如果被人发现他的衣柜里放着几件来源不明，而且尺码明显不对的女装，事情会发展得很麻烦，所以我没贪多，只拿了一套，在店里当场套上，趁别人不注意把钱一放，就飞回来了。反正我根本不会代谢，连澡都不用洗，这一身衣服一直穿或许也是可行的。 他吃得太香，把我也看馋了。我问他：“好歹也是我人肉背回来的，分我两口？” 奇犽把零食盒往我的方向推了推，大约是让我自取的意思。 我也不跟他客气，拿了一个巧克力球，丟进嘴里。 能碰到其他物体之后，我开始找各种各样的东西来吃。虽然完全没有味觉，吃得食不知味，但还是一直在自虐地做着无谓的尝试。奇犽也是知道的。 他含糊道：“这回怎么样，好点没？” 味同嚼蜡。 字面意义上的味同嚼蜡。 我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一定要说的话，口腔里黏黏的，有种在吃泥巴的错觉。 我勉强咽了下去：“还是老样子，不怎么样。” 3 利用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迄今为止，只有奇犽一个人看得到我，而这个转折点，是我驱散他噩梦之后紧接着的那个清晨。 虽然没有更多证据，但我想当然地推测，起关键作用的是我有关于梦境的能力，换句话说，主导权是掌握在我手中的。 说来也怪，我之前都要因缺乏正常的人际交往而崩溃了，可是一旦意识到这一点，我就再也没有为此而痛苦过，反而由衷地感到庆幸。要不是体质特殊，我再有本事，也做不到在揍敌客家的老巢大摇大摆地和奇犽一起玩耍。 我甚至还挺对不住他的。我不会被发现，所以本该由两人共同承担的风险，全都转移到奇犽一个人身上了。一旦事情暴露，我这边什么事都不会有，大可以拍拍翅膀、潇洒走人；他却会被当成产生幻觉的精神病、接受我无法想象的严厉惩罚，直到被揍敌客家设法“矫正”成理想的杀人机器为止。 堪称有恃无恐地，我竟然一次也不曾考虑过，先被找到的那个人是我的情况下，我又该如何应对。 ……是以，被伊尔迷若无其事地搭话的瞬间，我的大脑嗡了一声、宕机了。 · 伊尔迷·揍敌客正在安静地注视着我。 光是这个场面本身，就足够构成一个鬼故事了。 打个不大恰当的比方，现在的我，有种在高中时代被班主任单独叫走谈话的心情。 我想不通。 自从与奇犽成为好友，我与他同仇敌忾，对他的控制狂亲哥愈加反感，平时都是特意绕着他走的。伊尔迷的房间我一次都没进去看过，更不用提像对待奇犽那样，特意在晚上让他做个好梦了。 ——既然如此，到底哪里出错了？为什么他能看得到我？看得见和看不见，究竟这二者之间的区别是什么？ 伊尔迷心眼不少，对着他多说多错，我自己也很清楚。可是，哪怕会给对面白送情报，唯独这件事，我一定要问出来： “——你为什么能看得到我？” “啊，难道说，我不应该看见吗？”伊尔迷歪了歪头。 总感觉被嘲讽了。如果想装作不知情的话，能不能拜托他，至少礼节性地装一下意外的语气。 他作回想状：“名字是叫……锡，没错吧？我听小奇是这么称呼你的。” 谢谢榜一大哥伊尔迷送的情报。 “听小奇是这么称呼你的”。也就是说，前情提要很有可能是：伊尔迷通过监视，发现奇犽正在和朋友低声交谈，由此得知了名为“锡”的个体。在这之后，他看到了我。 我忽然产生了一个惊悚的猜想： 该不会，不需要影响梦境这一类的准入许可，甚至用不着我本人知情同意，但凡是察觉到我、听说过我这个人，是个人就能看到我吧？ 我以为我是幽灵，但其实我可能只是个……大家还没来得及解锁的DLC登场新角色的剪影……而已？ · 如果我是可怜奇犽的下属，他可以搬出上下级地位来压我。 如果我是小杰那样的正常人，他可以用念针控制我，或者是一步到位直接干掉我。 很遗憾，我是个一般路过孤魂野鬼，上述解决方案全都不成立。我倒要听听伊尔迷还有什么话术等着我。 伊尔迷的声音毫无起伏：“你应该已经见过奇犽执行任务了吧。他是天生的杀手，只是图一时新鲜才说出和你做朋友这种话，迟早会厌倦。不要把他擅自视作你的朋友，这也是为了你好。” 虽然有心理准备，我还是惊了。 他洗脑倒霉亲弟弟还不够，竟然还惦记pua我！还搁这“为了你好”呢，我呕啊！ “因为我很有利用价值？” 我强忍住当面呛他两句的冲动，顺着他歪七扭八的脑回路，问道。 他很放松似的点头，目光扫过我背后的翅膀：“嗯，你知道得很清楚呢。真好，这样就不用我多解释了。” 很有利用价值。 即便是幻影般的杀手家族揍敌客，在执行暗杀任务时也不能真正做到无影无踪。我这样的状态的话，无声无息杀多少人都不成问题。就算我因为种种原因自己动不了手，想办法发动奇袭也并非难事。为了利益最大化，伊尔迷大概会很想控制我。至少，如果我是他，一定会这么想。 在揍敌客家这样的扭曲环境，连条狗都会被训练成全自动门禁识别系统的地方，连堂堂三少爷都要被洗脑成杀人机器的地方，我这样一个多才多艺的鸟人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以己度人，第一个出现在伊尔迷脑海中的说辞，才会是“他只想利用你，不要动真心，这是为了你好”。 若是我猜得不错，他的后续招数八成是“真正关心你的人是我，所以你应该知恩图报，放弃奇犽来帮我做事”。奇犽惨遭背叛的话，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交友。对他产生影响的变数没有了，伊尔迷自己手上还多了个工具鸟，简直太完美了。 ·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盯着他的眼睛，面不改色地扯谎，“说不定是你误会了呢？” 我想赌一把。 我想赌的是，即使监听，这个人也未必了解我们关系的全貌。 摄像机拍不出我，没道理录音设备就能成功录到音。除非伊尔迷不务正业，二十四小时跟在奇犽屁股后面，偷听我们俩没营养地唠闲嗑，否则，两个人对话中来自于我的那一部分，他一无所知。 伊尔迷是操作系，而非变化系，很可能察觉不到我在撒谎。 普通地进食、睡眠，普通地与朋友玩闹，这么简单的愿望都无法达成，这具身体分明有翼能飞，却好像一副镣铐；可是，即使我再厌恶它，我也不得不承认当个幽灵鸟人有一点好处，就是不用担心被自己的生理表现拖后腿。 我不懂所谓的变化系测谎是个什么玄学原理，但若是想凭借语调起伏之类的细节判定，恐怕很困难。 就像我的外表一样，我说话时发出的声音同样诡异，不用换气，不受情绪影响，总有种接近人工合成音的不自然感。说实话，我自己听着都难受，奇犽还能没事儿人似的和我聊天，我至今都打心眼里佩服：不愧是做杀手的，真能忍。 在我前世，哪怕是高端如测谎仪，判断依据也不过是人说谎时无法自控的生理表现——然而，脉搏、呼吸、汗液、脑电波，不管要以什么为依据，我全都没有。 现在的我，可以说出完美的谎言。 只要我能平静地将想说的话说出口，它听起来一定就会像真的一样。 我笃定地说：“不光奇犽想利用我，其实我这边也只是在利用他，而且这件事并不是非他不可。” 伊尔迷大概率不会介意自己的弟弟被利用。 我是这么想的：他们一家人都习惯把人异化成工具人，所以“爱与友情”此路不通，“利用与被利用”的叙事恐怕才最让他们感到熟悉。 最坏、最狗血的可能，无非是无巧不成书，奇犽凑巧在这个时候路过，偷听到我们的对话，而我的谎话敌我不分，把他也骗过去了；他以为我对他没有真心全是利用，于是黯然离场，从此对我的好感度跌入谷底——即使真变成那种陈词滥调，我也无计可施，只能以后再想办法弥补。 无论如何，面前的伊尔迷这一关，我一定要先糊弄过去，否则之后永无宁日。 “我是为了收集能量，所以才会和奇犽交朋友，”我说，“毕竟一直以来，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我。如果你不想让我缠着心爱的弟弟不放，办法也很简单。——你既然知道让人看到我的方法，那就随便找个人来，怎么样？” 伊尔迷拍手道：“谁都可以，那就好办了。以后你减少和小奇的接触吧，我会代替他和你培养感情的。” ……啊？ 4 狂乱木曜日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怎么了？”伊尔迷奇怪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说的是：“头像是我，不满意？” 那个语气，仿佛默认了我不可能对这件事产生反感一样。 他该不会觉得可以找别人，却选择亲身上阵的自己很友好、很亲切，我应该乖乖领情吧？ 真相恰恰相反，其实只要不是伊尔迷，谁来都行，哪怕找西索来我也能接受啊！……不对，果然西索还是算了…… 我蔫蔫地回答：“……没什么。” · 我以为他是糊弄我的，没想到自那之后，伊尔迷还真会时不时和我见一面，偶尔还会叫我一起去执行任务。 他嘴上让我减少与奇犽的接触，好像他非常开明、我俩接不接触全靠我自觉似的，但我已经好一段时间没见过奇犽了，这个平常神出鬼没的揍敌客家大少爷又隔三差五地出现，说这不是故意为之，反正很难取信于我。 “还没结束吗？” “还差最后一个目标就结束了。难道说，我和小奇风格不同，没有什么观赏性，所以让锡觉得无聊了吗？” 这话说得好像奇犽暗杀手法有多别具匠心似的。 天地良心，我看他杀人看得入迷，跟受害者是怎么死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主要还是因为杀手本人长得太好看了…… “不，要说观赏性还是你这边略胜一筹，毕竟还有钉子。” “这样啊，那我就安心了。” 我真服了伊尔迷了，能不能少惦记他这嘘寒问暖的温柔体贴大哥哥破人设了，整得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说到底，我无不无聊有什么要紧啊？ ——难道，他出任务时请我在一旁看着，属于一种杀手界的请对方看电影？这其实是他们揍敌客家内部专有的团建方式？ · 说到看电影，我总感觉我们俩这个相处模式……好像相亲。 而且，还是那种极其失败的相亲。 双方完全没有共同话题，根本聊不来，疯狂冷场，最后落得个彼此奇葩相亲对象笑话库喜加一的那种。 如果他好感噌噌狂涨，那我也就捏着鼻子忍了，可是他们揍敌客教育的字典里又没有朋友两个字。像这样浪费时间，美其名曰“培养感情”，实在是□□中的□□。我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知道我很反感他，才故意这样跟我耗着，以求达到把我硬生生膈应走的邪恶目的。 于是，我决定反过来膈应他。 花自己的钱养闲人，总归很让人不愉快。 我厚颜无耻地乞讨道：“给我准备点钱行不行？是现金最好。” 伊尔迷情绪稳定得让我心慌：“锡想买什么？” 是精神损失费。 ……话不能这么直说就是了。 没有好感度拿，又没劲得要死，我恨不得劈头盖脸把这人臭骂一顿，连夜飞到奇犽的身边。 但我还必须得演得让伊尔迷相信，我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鸟人。 相亲现场再尴尬也无非就是那么回事儿，咬咬牙就撑过去了；要是让他感到形势不妙，干脆扎个针让奇犽忘记我，那我就全完了。 · “衣服，总不能一直穿这一身。就算我不腻，你肯定也早就看腻了吧。还有，我想买东西吃。” 我回答。 毫无疑问，全都是谎话。 衣服，拿奇犽的钱买的，四舍五入就是他送我的，我穿得别提多带劲儿了；食物，我没有味觉，吃什么都一个味。买一份食物和奇犽分着吃就足够奢侈了，绝无可能特意买来糟蹋钱。 监控录像中，奇犽找来各种各样的食物，而这些食物在镜头前凭空消失——也就是被我吃掉——的画面并不少见。我们心知肚明，那不是贪图口腹之欲，更不是我日常活动需要补充能量，只是我单纯地想找回作为正常人活着的感觉——这个解释，即使和我朝夕相处的奇犽头一次听到都难以接受，搞不懂我这又是何苦，更遑论我的塑料相亲对象伊尔迷。 这个当口儿提出说要买东西，在对方眼里，恐怕更像是一个吃货饿了好些天不吃零食，馋得受不了了吧。应该会多给点。 ……话虽如此，他出手比我想象中还阔绰。 阔绰到会让人由衷地感到困惑，思考“财迷设定该不会是同人洗脑包吧”的程度。 搞不好，他们揍敌客家有很大一笔开销都花在这上面、成天面对的不是高定时装就是高档零食，搞得伊尔迷已经对市场价没有概念了；不然，他们家也养不出一个两亿奖金一分不剩、全都用来买糖果饼干的奇犽。当然，也不排除人家职业杀手是暴利营生，分分钟几百万上下，不稀得和我计较这点小钱。 · 奇犽对我的重要性无人能及，我无比珍惜我们共同拥有的记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即便短暂地忘记我，他迟早会想起来。 所以，被遗忘这件事本身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我只收集到了奇犽一个人的好感度；失去这唯一的好感源，就形同于失去了直接干涉现实世界的能力。 一想到伊尔迷随时可以用一枚小小的念针，让我一切努力全都付诸东流，我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毕竟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不是明智之举，为了摆脱这种局面，我必须多交几个朋友。 如果我的思路没错，只要听说了我这个人，就能看到我、与我互动，那此时最适合我的策略应该是网上冲浪。再怎么说，这个世界总不会严格到一般人连我打出来的字都看不到。 这个世界上的电脑还没我前世那么普及，售价一直压不下来。尽管如此，我拿到的钱也足够我买下一台性能像模像样的笔记本了。 ·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一回来，就看见伊尔迷正襟危坐地等着我。 他来找我的次数果然太多了。我很久才溜下山一趟，竟然也能害他扑了个空。 他维持着那个乖巧的坐姿，抬起眼看我：“锡最近经常出门，是有什么在意的事吗？” 幸好我早有准备，面不改色地回答：“是有啊，肯德基狂乱木曜日。怎么了？你要请我？” 这么说也不算错，毕竟我确实是去山下的洋快餐店蹭网了。 做戏做全套，为了消除他的疑心，我甚至还专门去码头整了两口薯条。 枯枯戮山这种极度封闭的环境下，突然多出一个来自陌生电脑的联网请求，但凡不是个傻子也会多留意一下；连接他们的私人网络，无异于把聊天记录送到大家眼皮子底下、明摆着让人窃听。看似不安全的公共网络，在这种时候反倒是还能多撑一会儿。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有银行卡也没有钱，被盗个号也损失不了什么。 伊尔迷沉默了一下：“……少吃点快餐食品，对身体不好。” 5 变化系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我触碰活物的初体验，很遗憾不是和奇犽，谢天谢地更不是和伊尔迷，而是和猫咖里的一只猫。就物种而言，这三个选项并没有本质区别就是了。 如今形势不同于以往，有什么变化，只凭我一个人很难第一时间察觉。我也不知道这个能力是什么时候解锁的。事发当天，我只是凑巧快餐店去腻了，普通地换了个咖啡厅蹭网。 打字打到一半，忽然感觉脚边有什么东西一骨碌滚了过来。 我吓得脑袋一空，连忙向下望去。我脚边那只凑巧路过的猫比我还懵，抬头看见我凭空出现的瞬间，仿佛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如临大敌地紧盯着我。 和奇犽第一次看见我的样子有点像。太好代了。 明知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我还是没管住自己，胡乱摸了几下。 “……锡？” 久违的、奇犽的声音。 我一个激灵，猛地收回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不过是撸了个猫，为什么我会有种出轨当场被抓包的心虚感啊！ · 猫咖从各种方面都不方便谈正事，隐蔽性更是等于没有。被小动物发现倒还好办，要是被路人察觉到我这么大一只鸟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给奇犽使了个眼色，拽着他的袖口往外走。 他除了刚开始叫了声我的名字，就再也没说过什么，一声不吭地被我拉走了。 我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开始放飞自我地撒欢儿： “奇犽，我的心肝宝贝儿，我想死你了！你是不知道，在没有你的日子我是废寝忘食、日思夜想——” “我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奇犽一指头戳在我脑门上，咬牙切齿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看见你玩猫，你还好意思跟我卖惨！” “怎么会是卖惨呢？每天都见不到奇犽，只能代餐，从此我见过的每一只猫都像你，显然我是真的很惨！” · “——所以，你和我哥哥是怎么回事？” 两人难得的重逢，竟然会出现伊尔迷这么倒胃口的话题，我结结实实愣了一下。 这个反应似乎给对方传递了完全错误的信号。 奇犽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我哥那个人啊，不可能平白无故对人好的。如果和他做了什么交易的话就直说吧，我又不会介意。” 反复无常、爱骗人的变化系。 内心一定介意得不得了，表情却很平静。 揍敌客家的高压教育方案下，或许只能出现变化系和操作系吧。 见到想要的东西，要么弃之如履、假装自己从一开始就不需要；要么就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不让任何人得到，只能为自己所用的东西自然也就无法称其为弱点。 如果我不知道他有多渴望朋友，说不定也会被这个可恶的变化系骗过去。 · “我告诉他，我不想和你当朋友，只是想利用你刷好感度，他信了。所以伊尔迷让我减少和你的接触，他来替你和我培养感情。” 我一五一十地说了。 解释的本意是让他安心，奇犽听了表情却越来越难看： “你现在能碰到我了，也就是说我大哥他……” 我吓得捂他的嘴：“能不能别说鬼故事啊！明明是我为人风趣幽默、妙语连珠，很讨网友的喜欢，跟你大哥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真不熟，别蹭！” 奇犽神色一松，恍然大悟：“网恋？这倒是个好法子，跑路也很方便。” “所以说不是网恋啦！谈百分之百没结果的扣扣爱也太恶毒了，我会不由自主同情起对方的……” · 事情说开之后，我心满意足地和奇犽大贴特贴。 他直推我：“好了，好了啦！痒死了，你什么物种啊怎么还带拱的……” “说起来，你是不是在做完任务回枯枯戮山的路上啊？这么久不回去没问题吗？” 总感觉奇犽没有这么高的自由度，否则也不至于离家出走。揍敌客家也不像是“只要做完规定量的作业，想玩多久玩多久”的开明环境，肯定是做完学校要求的卷子，还会单独加练，不愿意让孩子闲着的那种类型。 “在路上耽误的时间太长，当然有问题。不过，反正都要领罚了，再待久些也无所谓。” 之前没有过这种情况的。 都是因为我要拉着他叙旧，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我心一沉：“会罚得很重吗？” “比你见过的那些小打小闹性质都要严重。要是你能像之前那样陪我聊天还好熬一点，但是大哥既然也看得到你，大概会赶你走吧。真讨厌啊……” 那些我一个旁观者看着都受不了、恨不得代其受过的惩罚，在奇犽嘴里只不过是“小打小闹”。 那么更过分的又是什么样子呢？我想象不出来。 · 奇犽只期待我留在那里而已。 他最大的担忧也无非是我会被伊尔迷赶出来，不能继续陪他聊天。 为了训练出泯灭情感的杀手，基本的奖惩机制是必要的。揍敌客家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会制止。 所以，即使我已经能像这样触摸到他，他依旧默认我会袖手旁观。 这家伙一定不明白我有多重视他。我也许真是名副其实、表里如一的鸟人吧，竟然还有雏鸟情结什么的。要说我本来是个无可救药的正太控，所以看见他就走不动道，我也没办法否认就是了。 真讽刺啊，明明对方才是渴望摆脱一潭死水的生活、交到朋友的少年，到头来被拯救的反而是我。 要我眼睁睁看着他受罚，我不可能还保持冷静。 哪怕连奇犽本人都跳出来想阻止我，我也一定会用尽一切手段搞破坏。 与其到那个时候再想办法…… “我说，奇犽。” “怎么了？” “必要的各种证件，你为了任务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带在身上了？” “是带了没错，你要借？不会是想去见网友吧？” “你想回家吗？” “当然不愿意啊，这还要问？锡，你今天提的问题都很怪耶？” 那就不要回家了。 那种会伤害你的地方怎样都好。剧情进展什么的也怎样都好。所以—— “——干脆、和我一起逃走吧？” · · · 我展开翅膀，向远方飞去。 从山脚仰望时压迫感十足的枯枯戮山，此刻缩得越来越小。 奇犽被我紧紧地抱在怀里。恍惚间，我感觉自己像是冲进城堡、掳走公主的邪恶大魔龙。 ——倘若是那样的童话故事，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伊尔迷不是大义凛然的屠龙勇者，否则就太离谱了。 即使不会疲惫，不需要休息，长时间飞行也很耗费心神。我很容易就会无聊，因此一直看着下面的风景解闷。 我飞了很远很远，夜晚在我面前变成了白天。 从高空看着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云层染上颜色、犹如燃烧一般，梦幻得像是直升机航拍的银幕场景。我想让奇犽也和我一同欣赏，于是轻轻晃了晃他。半天都没听见人应声。 我疑心他睡着了，低头一看，才发现他在怔怔地望着我出神。 6 好心网友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把揍敌客家三少爷拐走，要说是临时起意并不确切。 我知道奇犽迟早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自己背后又长着一双现成的交通工具，类似的念头早就在脑袋里转过无数回了。这几天和伊尔迷相处得我如坐针毡，更是恨不得立刻就带着奇犽远走高飞，离他和他的念能力越远越好。 但若是说这属于蓄谋已久，好像也不大对头。 一开始，我连要往哪里飞都不知道，还是奇犽随便指了个小地方才拿的主意。 钱的问题，我也没考虑过。我兜里拢共没几个钱，全是伊尔迷施舍的，才随便找了个不用联网登记的便宜小旅馆，办完入住手续，就快要花光了。奇犽卡里的数字倒是可观，可惜形同虚设；他家里人要是反应够快，恐怕已经申请冻结了，就算还没有，刷卡时被锁定坐标总归也是件麻烦事。 说真心话，只要能让奇犽笑一笑，哪怕让我去工地搬砖我也甘之如饴；可惜我又是个影响市容的石膏像成精，不方便找工作。 我思来想去，趁着他去洗澡的当口儿，毅然决然地打开笔记本，开始向好心网友要钱。 更确切地说，是向侠客要钱。 是的，我和幻影旅团的蜘蛛脑是网友。 侠客不是那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该掏钱时可谓毫不吝啬；尽管如此，能从一只蜘蛛的手里扒拉出戒尼来，可见我们的交情相当不错。 对方的真实身份，我没聊多久就反应过来了。整个猎人片场，满打满算无非就这么些个经常上网的重要角色；何况这种展开也不少见，已经是老梗了。如果非要等到碰面了才能认出来，那我简直愧为穿越女。 那之后，我并没有对他敬而远之，甚至觉得两个人意外地聊得来。 说是要好的网友，要是我与幻影旅团有利益冲突，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我卖了，但是在奇犽相关的事情上我也是一样的。清楚对方的底线之后，相处起来反而很轻松。 · 我从来没干过几件照顾人的事，给人擦头发更是头一回，想必没轻没重的；烘干这一步的情况也差不多，我感觉不到冷热，所以也不清楚吹风机的温度合不合适、会不会吹得他头皮难受。 自告奋勇地提出帮他吹头发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被奇犽吐槽“靠不靠谱啊，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的心理准备，但他全程都很老实地坐在床边，被我揉来搓去。看不到表情，也不知道现在在想些什么。 我关上电吹风。随着一声轻响，空气中的某种平衡被打破了。 奇犽和我同时开口： “好无聊，你忙你的，我先出去转转。” “我一会儿要去超市一趟，你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奇犽转身看向我，猫眼瞪得圆圆的：“你连第二天的房费都交不起了，还惦记着去买东西？” 我也一愣：“你说要出去转转，该不会是打算去搞点钱吧？” 感觉不到困意、每天只能睁着眼睛等待天明，仿佛某种极刑一般。但是这时候我反而庆幸起来：还好我不用睡觉。 如果我是个要按时按点睡觉的普通人，奇犽肯定会等到夜深人静，趁着我呼呼大睡的时候，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第二天，我也许就会在自己的钱包里发现了几张来路不明的戒尼。 虽然我知道这个想法很对不起受害者，但是上述情况还算是好的；奇犽要是嫌弃来钱慢，想靠赌的，那我们俩明天就要上街乞讨了…… · 奇犽闷闷地开口： “干嘛啊，不可以吗。我知道你讨厌这种手段，所以，一定要脏一个人的手的话，那就让我来啰。总不能让你为了我去偷东西吧。” 被看穿了。 我确实对偷东西有些抵触心理。 奇犽察觉到这一点，让我有点高兴，又有点难过。 其实我没有多高尚的心灵，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个好人而已。只要不祸及我，我就可以假装无事发生，连劝也不会象征性地劝一下；哪怕是揍敌客家这样庞大的恶，我对他们最大的不满，也不过是“限制了奇犽的自由”。 我这么一个人却不愿意利用身为幽灵的优势进店行窃，坚持要借钱买衣服和电脑，连伪善者都称不上，说白了，就是像奇犽说的那样，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而已。 即使是如此不值一提的烦恼，奇犽仍然愿意纵容我。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想让他帮忙。 · 我说：“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刚才是刚才，现在我有钱了。” 奇犽怀疑道：“哪来的？” “网友给的。” “真会有人随便给素未谋面的网友钱吗？让我看看……呜哇，数额还不少！——我说，锡，你果然是在网恋骗傻小子吧？” “胡说八道，我哪有那么缺德啊！” 倘若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对方是个为爱痴狂的恋爱脑，为了（注定见光死的）网恋对象省吃俭用攒钱，到头来，需要这笔钱的还不是我，而是奇犽，那我也太不是鸟人了。 不过，侠客显然不是那种傻小子，所以，他的钱我反正拿得一点也不心虚；人家幻影旅团的团员个个富得流油，用不着我操心，这钱权当是在劫富济贫了。 而且，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我答应过侠客，拿了钱就要帮他打一个我们俩都在玩的小众网页游戏，还要匀给他几个他惦记了好久的道具，也就是说，这笔钱其实是好处费。……虽然我承认这个收费肯定是比市场价高了那么一些。 我也问过侠客：［你搞这么麻烦干什么？一个小作坊网页游戏还不好黑吗，以你的技术力岂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那就没有玩游戏的乐趣了嘛。］侠客回。 虽然我知道他花钱多少也有帮我一把的意思，但还是没忍住呛了他一句：［用现实货币买道具，难道就很有乐趣吗？］ ［当然有啊，毕竟这个游戏里一共就只有这些道具。即使用戒尼来交换，流通在玩家中的总数也不会变。无中生有的话，就没意思了。] ［……我懂了，你的目的根本不是拿到道具，只要我的仓库里没有，你就满意了！］ 侠客发了个可爱的聊天软件自带表情： ［哎呀，被发现了。］ 7 夜晚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我原本的打算是自己一个人去逛超市，但奇犽坚持要跟着去，说是省得我被人发现、不小心传出什么离谱的都市怪谈来。 我想想觉得也对，就由着他跟过来了。 ……然后，购物车就被奇犽扔过来的商品单方面占领了。 我早该想到的。 奇犽家里管得严，上一次有机会这么肆无忌惮地出门疯玩，很可能还是他在天空竞技场那两年的事。即便在那时，家里恐怕也有人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而这一次，是真的一点顾虑都没有了。 要论起来，我俩的消费水平倒还有可能成为最后一道防线，但我刚才偏偏又手欠给他看了一下余额…… · 奇犽从货架抽出一包抹茶巧克力，趁着没人注意在我眼前比了一下。 “啊，”他笑起来，很得意的样子，“果然一模一样！” 他满足地把那包巧克力丢进购物车，又小声问我：“说起来，锡，你怎么光在一边看着，一开始提议来这里的不是你吗？你应该也有想买的东西吧？” 我……还真没有什么想买的。如今，我这个感觉缺失的状态下，进食这样廉价易得的乐趣也成了奢望，往自己身上多花一戒尼都显得多余。 准备出门的时候，我只想着给他买几件换洗衣物、几包零食，再整点旅行装的洗护用品之类的；既然奇犽过来了，这方面就已经不用我瞎操心了。他不仅给自己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连我的份也顺手拿了。 我现想了下：“没什么想要的……结账之后，你陪我去专卖店买个手机好了。” · 说来讽刺，买手机这唯一的需求，甚至还是侠客提出来的。 我自己倒觉得买不买都没什么区别，真到了要紧的时候，我大可以借奇犽的手机来用；只不过，一直以来，侠客想主动和我取得联系，就必须等到我偷偷下山蹭网的那一会儿，很没效率，想必他那边的体验不怎么样吧。 钱是侠客掏的，想浪费就随他去好了。 当然，提醒还是要提醒一下的。 我问过他：［即使只能用到短信功能，你也要让我买吗？或者你说话，我打字，你要是能接受的话也行。］ 向来回复超快的侠客难得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网线另一头努力措辞：［抱歉，我想当然了……］ ［没事，不是你想的那种情况啦。我能说话，但是我的声音好像没办法被电子设备录下来，打电话八成也行不通。］ ［……小白。］ “白骑士”。我随手乱取的中二病网名，在侠客嘴里就成了毫无时髦值的“小白”。 我经常和他抗议“这什么破称呼啊，听起来像喊狗一样”，但是他装傻说着“听起来像狗名有什么不好的吗，狗狗很可爱啊”，依旧故我。说实话，事到如今，我已经可悲地有点习惯了。 ［什么？］ ［如果你的本音很难听、很难为情，羞于在我面前开口的话，不用编这种谎话，我可以给你友情提供变声器的。因为你很有趣，所以就算你其实是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谢顶大叔，我们的友谊也不会改变哦！］ 我用尽了浑身解数，才把“要说谢顶，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们团长吧”几个字憋了回去。 而且，到底什么事才需要他用到变声器啊？ 奇犽天天怀疑我搞网恋、骗傻小子、赚黑心钱，我看搞不好真正的互联网感情骗子是侠客吧？ · 我实在咽不下这口鸟气，一到家立马开机，问了侠客的号码，拨了过去。 对方接起来的时候喂了两声：“小白？你决定不用变声器、坦荡地展现出真实的自己啦？” 我下意识地呸了一声：“你有完没完，就非得跟谢顶大叔这个梗过不去是不是？” 电话另一头毫无反应，倒是咔哧咔哧嚼饼干的奇犽扭头看了过来。 不出我所料，我就像是自带了无痕浏览模式一样，不止拍照录像，声音也无法被记录下来，只有在面对面的时候才能听到。所以，手机的通话功能形同虚设。 以我的性格，被说成谢顶大叔必然会当场还嘴，通话中却有好一段无人说话的空白。 侠客反应过来：“你刚才说话了？” ［说了一句。没骗你吧，是不是一点我的说话声都听不到？顺便一说，我怀疑现在我打字的键盘声你也听不到。］这是因为和我接触的物体也会陷入同样的幽灵状态，无法被外界捕捉到。就好比我站在镜子前面，镜子里也映不出我穿着的衣服一样。 “确实听不到键盘声，但是能隐约听到有人吃东西。是你在吃？” 耳朵还挺尖。 ［不是我，屋里还有别人。］我回。 “这样啊？那好，你先把手机拿远一点，伤到听力就不好了。” 比起保护耳膜的建议，听上去更像是威胁。 我吓灵醒了，飞快打字：［我警告你，你别惦记突然大吼什么怪话、败坏我的声誉，未成年听着呢，你注意影响！］ 套到话的侠客满意地收手：“未成年啊……小白，你还说自己不是中年大叔？这不是连孩子都下地跑了吗？” 我缓缓回了他一个问号。 · 在揍敌客家那会儿，我不方便随便借用浴室，更不可能因为“想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这种莫名其妙的执念让奇犽和我一起洗；即使想模仿原来的生活状态，也只是蹭几口巧克力豆吃的程度而已。 现今，在外面的小旅馆，我终于能堂堂正正地洗漱了。 ……不过，我感受不到水温，因此洗澡这种本可以愉悦身心的事也变得相当痛苦就是了。 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奇犽已经放弃研究我那部新手机的系统自带小游戏，钻进被窝准备睡觉了。 · 此前的许多个黑夜，我总是在一旁观察着奇犽梦境的情况度过。 其实我也尝试过别的选项，比如去外面转转、看一看繁华的夜景，或者找几本小说、漫画之类的消磨时间，但是我总是静不下心来。 构成夜晚街景的形形色色的人、文学创作中的角色，每个人都追求着自己想要的东西、普通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也曾是那条常轨上的一员。被困在这具身体里越久，我对他们的生活越缺少实感，仿佛沉在水底，向岸上望去，一切都朦胧又扭曲。 像这样安静地坐着，想着奇犽一醒过来我就又可以和他聊天了，倒觉得时间过得快一些。 所以这一次，我也一如既往地守在床边。 奇犽瞥了我一眼，还有点不乐意似的：“坐那么远干嘛，你现在不是能碰到我了吗？” “可以一起睡吗？”我又惊又喜。 “也没什么不行的吧。” 刚才我也不是一点都没想过这个，但很快就放弃了。因为我猜自己没有体温，要和我有肢体接触应该不怎么舒服。我一猛子扑到床上，翅膀把他紧紧环住：“呜呜呜呜奇犽你对我真好——” 奇犽敷衍地应了一声，挪了挪，抱着我闭上眼睛。 他久违地做了个好梦。 8 苹果与梨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奇犽此前很少做梦。 就算做梦，若是我不搭把手的话，内容也总是不怎么愉快。 这次竟然做了个美梦，实在是太难得了，所以我没忍住在第一时间问了出来：“梦到什么了？” 普通人睡醒难免会迷糊一下，有时候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揍敌客家的人大约都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吧，奇犽一睁眼，目光就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了。 他坐起身来，面不改色道：“想不起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追问，他忽然说：“你头发颜色是不是也变了？” “褐色吗？我自己怎么看不出来？” “有一点。不是很明显，”他一手搭在我肩膀上，另一只手伸过来胡噜了两下，“是从发根这里变深的，余下的部分都还是白色，所以你自己才注意不到。” 我听着他的描述，试图想像：“那不就跟染出来的白发差不多？这样看起来，会不会比之前自然一点？” 他吐槽道：“你其他地方已经足够不自然了，也不差这一点了……” “没关系，有长进就是好的嘛。这样下去，我总有一天能普通地跟你一起出门的。” 奇犽的动作停住了。 这个角度，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怎么了？” “——就算是这么回事，哪有当事人自己说出来的！” 仿佛暂停的时间再次开始流动。他若无其事地敲了我一下，自己跳下床洗漱去了。 · 在别人看来只有一个人在吃，要是特意把对面的椅子也拉开，我自己坐下，就显得太奇怪了。 我飘在空中，托着下巴问：“怎么样，什么味道，形容一下？” 埋头吃甜品的奇犽“唔”了一声：“就算你问我……这一看就知道了，还能有什么味道，巧克力味啊。要尝一口吗？” “我还以为你会说点高端食评呢。” “给你美食杂志都不看，说是看着生气，现在却主动来问我的食评，你这人也太怪了……” “因为在吃东西的人是奇犽啊。看到其他人说自己吃到美食感到如何幸福，我就只会羡慕得不得了，但是看到奇犽幸福我只会觉得开心，这有什么矛盾的地方吗？” 奇犽差点呛到：“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啊！从一开始就是矛盾的吧？！” · · · 长话短说。 此时，奇犽和我，正在第287期猎人考试现场。是的，就是剧情开始的那一期。 前段时间，我陪着揍敌客家三少爷把他感兴趣的地方都逛了一遍，给他好好补足了一下缺失的幸福童年回忆。就在我几乎飘飘然地将剧情抛到脑后的时候，他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两张报名表，说要和我一起参加猎人考试。 而我同意了。 或者说，我本来也没有任何拒绝他的理由。 虽然我自己是觉得只要能和奇犽贴贴怎么样都行，但是对他来说，现在的平静生活过几天还有点新鲜劲儿，时间长了总归太过太缺乏刺激了。 奇犽明明是年下，在我面前却总是端着、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常识人样子，但是他玩心那么重，肯定还是会想与同龄人当朋友吧。即使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同一张桌子、在公共场所和对方说话也没关系的……普通的玩伴。 唯一需要担心的，其实只是他大哥闪亮登场、再把他抓回去，但是如果我要仗着自己看过原作，只因为“为了他好”，直接切断他与小杰接触的渠道，那我岂不是比伊尔迷都不如……更何况，就算不送上门，迟早也会有人主动找过来的。 侠客不久前还问过我：［我们的对话似乎在被人监听哦，不过现在已经被我挡回来了。小白你有头绪是谁做的吗？］ 对此，我坦荡地回答： ［当然是我诱拐的小正太的监护人啦。］ · “——不过，你一个人报名就行。我没那个本事，偷偷跟过来给你打打杂得了。” 我补充道。反正，就算中间再怎么努力，到最后我肯定会因为给奇犽出气而取消考试资格。 奇犽似乎是真的很担心我会拒绝，听到这个答复松了口气：“我听说去参加猎人考试的，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怪人，这种人在外表上也往往异于常人；所以如果在考试会场，你被人察觉到的话……应该也不会太受关注吧？” · 事实证明，奇犽的猜想大错特错。 又有谁能想到，第一个发现我、找我搭话的考生，竟然不是有着野兽直觉的主人公小杰，也不是那个知名不具的集塔喇苦，而是魔术师西索呢。 西索和小杰说完话，笑眯眯地转过脸来看我：“恭喜你也合格了哦！（红心）” 小杰闻言也跟着望向我的方向，茫然了几秒，忽然又察觉到什么似的睁大眼睛。 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说我的，但是。 “要玩考官游戏筛人的话，”我无语道，“是不是先记住哪些人是考生比较好？” 号码牌只有很小一个，很容易就被盖在衣褶，或者隐在某个角度里看不见了。西索仔细打量了我一遍，意识到我是真的没有号码牌，声音都平了：“你不是？（梅花）” 总感觉这家伙莫名其妙有点低落…… 我没说话，默认了。他见状不依不饶：“难得来了考场，为什么不顺便注册一下？（方块）” 为什么我非要被西索质问这种事不可啊。 我迟疑了一下，很认真地给出答案：“因为我乐意？” 西索灵感一闪，眼神一亮（如果这是四格漫画的话，这时候一个卡通小灯泡应该就从他脑袋旁边冒出来了吧），捡起地上一个被干掉的考生的号码牌，哼着歌给我贴上了。他贴上还不算完，还伸手抚了抚，给压平整了，才满意地收回手：“嗯，大功告成！我给你的号码牌，要好好收着哦。（黑桃）” 我感觉自己像个挂着“冰糖心有机红富士”果标贴、光明正大摆在货架上的……大鸭梨。 我没绷住：“大哥，你觉得我们俩长得像吗？” 小杰小声说：“一点也不像……” “有什么关系，说不定考官会网开一面让你通过呢——反正地上那位再也不可能参加了，留着牌子也是浪费。那么，我们之后的考试见！（红心）” 他像个亲切的新手关引导一样，笑容满面地向我挥了挥手，扛起地上不省人事的雷欧力，愉快地走掉了。 9 故事的主人公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我转头冲着小杰和酷拉皮卡招手：“过来吧，我载你们一程。” 小杰不疑有他，轻盈地翻身上来，舒舒服服往我小臂上一坐，开始跟我搭话：“我的名字是小杰。你呢？” “锡。金属的那个锡。”我说。 酷拉皮卡焦急道：“小杰，快下来！你刚才也听到西索说了，那个人连考生都不是，说不定也是这个森林的陷阱中的一环！” “没关系的啦，酷拉皮卡。锡姐姐是奇犽的朋友，我觉得她应该不是坏人喔！” “这又是从哪里判断出来的？你和我一样，都是在西索说完话之后才看到她的不是吗？” “因为他们两个用的是同一种沐浴露和洗发水。”小杰爽朗地回答。 “你……真是狗鼻子啊……” · 西索的体能再变态、速度再快，终究也是两条腿来回倒腾，我却是用飞的。要是全速行进，赶在他前面就麻烦了。 由小杰指路，我一手抱着一个，慢吞吞地往回飞。 不得不说，我这个莫名其妙的体质，有的时候确实还挺便利的。 当时抱着奇犽离开的时候也是，现在也是。此时酷拉皮卡和小杰两个人的重量分别压在我两条胳膊上，我居然一点也没觉得不适。 当然，也不排除其实我载着两个人飞很勉强，只是因为没有痛觉，所以自己察觉不到的可能性。我是个脑袋掉了都能捡起来安回去的怪东西，即使手臂为此而断开，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就是了。 酷拉皮卡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请问你是某种像凶狐狸一样能转换形态的魔兽吗？现在的姿态是某种攻击性拟态？” “好像不对耶，”小杰也跟着一起猜，“她没有心跳和呼吸声，不像魔兽。我觉得酷拉皮卡你想得太复杂了，锡姐姐又有光环又有翅膀，还很好心，也许就是真正的天使呢？” 我宁可被说成幽灵、怪物、魔兽，也不想当什么天使就是了。这副鬼样子根本配不上这么褒义的词。被叫成鸟人，违和感都还轻一些。 我想了想，实话实说：“其实我也搞不懂自己是什么东西。本来是个像你们一样的普通人，突然某一天就变成这样了——这种解释是不是听上去太牵强了？抱歉，不用放在心上，当我是在胡说八道吧。” 明明我并没有刻意传达出对这具身体的厌恶，语调也一如既往毫无起伏、仿佛电脑合成音，小杰却仿佛从中听出了几分感情，难过道：“原来是这样啊……” 连刚才一直警惕着的酷拉皮卡都信了：“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事……” 少年漫主角的判断标准真是让我搞不懂。 · “如果就这样飞回去，可能不太好解释。所以，”我在离集合点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住，“剩下的路只能辛苦一下你们自己走了。” 小杰体贴道：“没关系，能送到这里，已经帮我们很大的忙了！” 我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 奇犽看到小杰平安无事回来，松了口气，然后扭头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我茫然：“干什么？大家不都平安回来了吗？” “之前看到西索不是还知道躲吗，看到别人有危险一下就全忘了？”他阴阳怪气。 我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小杰也算是别人？” 因为，那可是小杰啊。 哪怕我知道自己没什么可帮忙的地方，小杰的天赋和主角光环肯定能帮他渡过难关，但是这毕竟是故事的主角，也毕竟是奇犽的唯一指定挚友，对他重要到怎么形容都不为过的人。这样一个人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却在一旁干看着，未免太奇怪了；即便是装出来的，我也总得有个要帮忙的样子。 奇犽一改刚才夹枪带棒的语气，声音平静得令人发毛：“你和小杰，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他好像生气了。 等等。不对。我是不是傻子啊！ 确实，虽然在我看来，小杰和奇犽已经锁死了，帮小杰就等于帮奇犽，他俩孟不离焦、焦不离孟，没有我这个外来人置喙的余地，但是在此时的奇犽看来，说不定就像是一直以来的好朋友莫名其妙把他置之不理、不再重视他了一样…… 如果不是我没有相关的生理机能，我现在肯定已经冒冷汗了。 我尽量若无其事地给自己找补：“不对吧？不是因为奇犽你很在意小杰，所以我替你过去看一眼吗？” “……那你怎么不先担心担心我。” 好像哄回来了。我一把抱住他：“因为我相信你肯定不会有问题啊！” 因为你真遇上危险了，你哥保不齐比我还着急，我暗想。可惜这话不能明着讲出来。 · 雷欧力震撼：“没、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这家伙是是是是、鬼、是幽灵吗？” 奇犽耸肩：“你小声点。这个世界匪夷所思的怪人够多了，少她一个不少，多她一个不多吧。” 我附和：“就是就是，天底下的怪人这么多，我只是不会喘气儿、脸色有点白、一般人看不到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常识人酷拉皮卡扯扯嘴角：“我倒是觉得还挺严重的……” · “奇犽，锡姐姐说她本来是普通人，那她是你姐姐吗？” “不是。” “但是你们关系很好。是好朋友吗？” 奇犽一扬嘴角，坏笑道：“你不是鼻子很好使，连我们俩的洗发水都闻得出来吗？可以猜得再大胆点。” 小杰一拍手：“我懂了，她是你妈妈吧！毕竟锡姐姐对奇犽，就像米特阿姨对我一样温柔！” 奇犽：“……？” 奇犽：“你居然偷偷说锡的坏话，我现在就喊她过来，看她怎么收拾你。” · 该说不愧是猎人二代吗？在雷欧力、酷拉皮卡和小杰三个人之中，小杰对我这个莫名其妙的非生物接受度最高。 他仿佛在森林中发现某种从未见过的野生动物、迫不及待想记录下来一般，好奇心十足地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时不时转头咨询一下饲养员。 “奇犽，锡姐姐为什么在用那么陶醉的表情喝白开水？” “啊，因为她尝不出味道，喝什么都一样。——来，这个给你尝尝。”奇犽说着像喂狗一样递过来一串东西。 我嚼了嚼，快乐道：“这个口感还不错耶，很脆，多来点多来点。” 常识人酷拉皮卡又没绷住：“那个……不是烤糊的吗？” 小杰趁机问：“奇犽，锡姐姐为什么吃烤焦的鱼也吃得那么开心？” “因为她觉得烤糊之后的口感更脆，更好入口。不用管她，她一直都那样。” “奇犽，锡姐姐为什么要一边说‘好可爱、好可爱’一边狂蹭我的脸？” 奇犽忍无可忍地把我扯走：“因为她是个毫无底线、见异思迁的臭正太控！连这种事也要问，小杰，我说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10 关系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趁着以主角组为首的考生们在峭壁间艰难穿行，我大摇大摆地拎着个纸袋子下去，从各种角度刁钻的犄角旮旯装了满满一袋子葡萄蜘蛛鹫的蛋，满载而归。 我飞上来的时候，正好撞见集塔喇苦。 他朝着我咔咔咔咔了好几声，那破动静听着跟要散架了似的。 他弟看不出有蹊跷（也不排除是集塔喇苦丑得让人不忍细看），但是我见过伊尔迷的大头钉，也见过他在我面前大变活人，这时候装不认识，就多少有点虚伪了。 加上现在奇犽就在我眼皮底下，也不担心他搞什么幺蛾子我察觉不到。我说话都随便了起来，随口敷衍他道：“看不出你还是个环保人士。你放心，下面剩的还很多，蜘蛛鹫不会被我掏绝种的。” 他继续咔嗒咔哒。 对着伊尔迷那张脸的时候，表情这种东西就已经相当没参考价值了，集塔喇苦的脸更是纯摆设。他不说话，我只能靠猜的。 ……该不会是要贿赂吧？我试探性地匀了他一个蜘蛛鹫的蛋。 他一点没跟我客气，伸手接过，依然咔嗒咔哒咔哒响个不止。 我不明所以，又给了一个。 他还在咔哒咔哒。 我想起自己在他心目中兴许还有个吃货人设，无奈补充：“又不是我想吃，剩下这些都是我留着给奇犽的。咱再饿，也不差亲弟弟这两口吃的吧？” 伊尔迷似乎无法容忍自己被说成连弟弟的零嘴也要抢的坏哥哥，闻言竟然开尊口了：“锡，你那个网友是幻影旅团的通缉犯，和他深交的话会很危险的。” 我是奇犽他妈这说法很明显是小杰胡诌出来的，但伊尔迷这架势，倒像是真心想给我当家长；起初是疑似窃听，现在又当面警告，我看就差来一句“少跟网上不三不四的人聊天，这都是为你好”，反手卸载我聊天软件、没收我手机、再给我发五套模拟题睡前做完了。 是蜘蛛脑危险还是控制狂弟控危险，我不好说。 至少，只要我的蜘蛛网友不去找伊尔迷告发我、说拐走他弟弟的是个臭正太控，他就是我永远的好兄弟！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这么看不上蜘蛛，那蜘蛛鹫的蛋也还我吧。” 我无语地伸手。 伊尔迷没动，直勾勾盯着我，嘴里冒出更不着调的话：“你已经在和小奇不清不楚了，为什么还要在网上找人？” 我一愣。 他……敢情是来替弟弟抱不平的？ 好好的网上交友，怎么给他说得好像我是什么朝秦暮楚、勾三搭四、守着碗里看着锅里、现实里有暧昧对象还去网恋聊骚的人渣一样，他们这些揍敌客的脑回路没必要在这种地方这么一致吧！ 天地良心，侠客都快把我当成鬼迷心窍、诱拐亲生儿子的已婚中年色鬼大叔了，甚至还问过我“窃听的该不会真是你儿子的妈吧？”；让一个无恶不作的幻影旅团通缉犯都看不下去我（并不存在）的恶行，开始劝我回头是岸，普天之下还有比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再健全的吗？ ……算了，毕竟对方是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自己和西索有婚前协议的人，婚恋观想必异于常人，我和他置这个气干什么。 “伊尔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好啊，什么问题？” “在你看来，我和奇犽是什么关系？” “嗯……要说什么关系，”他伸手点了点脸颊，这动作放在他本体或许还挺萌的，由集塔喇苦做出来实在令人恶寒，“那就是类似我和你的关系吧。” 我打心眼里疑惑道：“……那不就是没关系吗？” 那伊尔迷还在这儿骂我辜负了奇犽？难道他们揍敌客眼中，连朋友关系也有排他性，所以奇犽才会说我见异思迁？ 伊尔迷：“欸？” 我：“欸？” 搞不懂这人的脑回路。我无言地飞走了。 · 我虽然现在连第一性征都不具备，俨然已经沦落为会飞的服装模特模型，这段时间却总是背上乱搞男女关系的骂名，我不理解。 还好刚才和集塔喇苦说话没被别人看到，不然本幽灵鸟人的风流史恐怕又要添上一笔浓墨重彩的恋丑癖。 我单单应付完伊尔迷，就感觉胸口并不存在的器官已经心肌梗死了。要是这时候某位知名不具的魔术师也来凑热闹，这日子真的没法儿过了。 于是，我默默找了个安静的角落，与世无争地玩手机。 ［孩子他妈找来了。］我不动声色地给侠客发怪短信。 侠客不愧是手机不离手的人，秒回道：［小白，你居然自己承认这套说法了耶，我好感动……］ 这不是废话吗，我总不能真说“因为我抢了揍敌客家的三少爷，所以他们家大哥杀过来了，还质问我为什么吃着碗里的奇犽、看着锅里的侠客”吧。虽然事情是真事，但是要是这样说出来就显得多少有点癔症…… ［他跟我说我的网友是通缉犯，很危险，建议我再也不要和你扯上关系。］ 也不知道这一句话在对面看来有多少信息量。侠客顿了一下，才回：［所以，小白你把孩子还回去了吗？］ ［孩子妈没提。他光顾着质问我为什么一边和孩子暧昧不清，还要找网友寂寞聊骚了。］ 侠客发了个哭哭表情： ［冤枉啊！我才不会和正太控大叔聊骚呢！］ · 主角组就没有一个眼睛不尖的，刚才肯定看到我飞来飞去偷蛋了。他们几个得了空立刻凑过来，绕着我聚成一团。 雷欧力感叹：“有翅膀可真方便啊，那么短的时间竟然收集到满满一袋子的蛋……” 酷拉皮卡也难得露出笑容：“有这么多素材的话，即使不清楚什么样的火候合适，也能试出来了。” ……结果自诩常识人的酷拉皮卡一连煮了八个蛋、没一个煮熟的、最后全被我当水喝了这件事，我就姑且略过好了。 · “在揍敌客家我们都是一起睡的耶！你和小杰要是睡不踏实、做噩梦了，我还可以帮帮你们！” 奇犽冷酷道：“不行。你平时也不少夜游的吗，自己随便去哪里逛逛吧。” 在安全区夜游，和在充满了精英怪的地方夜游，这二者哪能是一个概念啊？要是有夜游期间碰到堆扑克牌塔的西索这种剧情，我真的要心肺骤停了。 我不死心：“怎么这样啊！为什么和奇犽两个人一起睡可以，有小杰在反而不行了？过二人世界也太狡猾了吧？”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奇犽不为所动。 “我也想和小杰玩，他好感肯定涨得超快的，而且他还叫我锡姐姐耶！你都不叫我姐姐！” 奇犽别开眼： “你这人怎么就是不懂……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想让你过来啊。” 太可爱了。 我被可爱得头晕脑胀、天旋地转，现在真想把胡说八道“锡和奇犽”与“伊尔迷和锡”的关系类似的猪油蒙心钉子男拎出来，邦邦给他两拳。 11 陷阱塔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房间里灯熄了，嬉闹声也没有了。我等了一会儿，从窗户偷偷摸摸地钻进来。 “——就知道你会过来。” 奇犽嘟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本来就没睡，还是被我吵醒了。他翻了个身，一把将我扯过来抱住。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他脸色忽然一变，放开我，声音近乎慌乱：“锡？！” 我脸色也随之一变：“这是什么反应，是我来了又有什么好惊讶的！难道除了我，你还在外面养了别的鸟人？——好哇，我看你肯定是白天和别人暗通款曲了，把我轰出去，想必是准备和你心爱的葡萄蜘蛛鹫来个午夜幽会，怕我打扰到你们！” “笨蛋，谁要和葡萄蜘蛛鹫幽会啊！……我说你……都不觉得痛吗？” 我眨了眨眼。 这什么怪问题啊，我又没有痛觉，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难道我刚才不经意间被划出伤口来了？ 我困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自己露在睡衣外面的手臂。 ……我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仿佛皮肤下面有什么东西在生长一样，不断扭曲、抽动着，让我想起在原来的世界，半夜腿抽筋痛醒的体验——如今回想起来，无论是睡眠、抽筋还是疼痛，好像都是很遥远的事了。 也难怪奇犽会那么问，这副模样光是看着就很痛；如果还保留着作为人类的痛觉，我怀疑自己早就没出息地哀嚎出声了。 “奇犽、锡姐姐？……怎么了吗？” 小杰迷迷瞪瞪地问。 我怕小杰也被我这副痉挛不止的惨状吓到，手都不敢伸了，只好用翅膀轻飘飘刮了他一下：“没事，你锡姐姐刚才和奇犽闹着玩呢。小杰听话，快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考试呢。” 这人野兽般的直觉果然不是盖的。我自诩已经是睁着眼说瞎话界的宗师级人物了，不光是伊尔迷，连奇犽这种专业对口的变化系都经常被我糊弄过去，小杰却总是能从我毫无起伏的语调中，找到我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东西来。 他似乎起了疑心，皱着眉听着，直到我搬出猎人考试这项大杀器，他才老老实实蹭了蹭枕头，不动了。 小杰那边倒是好解决。麻烦的是另一边。 “小孩子不睡觉会长不高的，你也快点睡啦。” “长不高怎么了？你不就喜欢正太吗，”奇犽笑了一声，歪着头，眼神纯真地望着我，“你说是不是啊，锡——姐——姐——？” 我捂住脸。 ……明明心里知道他是在损我，我还是很没出息地爽到了。怎会如此啊！ · 我好说歹说劝了奇犽半天，还赌咒发誓如果状况有什么不对、我一定第一时间把他叫醒，如违此誓就罚我和西索贴贴，他才总算将信将疑地闭上眼睛。 毕竟几个小时前才被伊尔迷找上门来，发觉异状时，其实我的第一反应是： 该不会那个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臭弟控假意和我聊天，其实趁我不注意扎了我两钉子吧？ 但是，现在这个状况又不是寥寥几根念钉就能做到的；倘若被糊了满身大头钉，即使是感官迟钝如我，也不太可能注意不到。况且啥用没有，他何苦要大费周章，让我从幽灵鸟人一跃成为开业大庆淘宝批发空中舞星人，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恶趣味能解释的了，神经病啊！ 我扯下一根羽毛，意念让它锐化，然后试探性地割开自己的小臂。 还记得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一心寻死，曾经用同样的方法割下自己的脑袋。那时的我没有遇到任何遮挡，而现在，羽毛却在半途卡住了。 我愣了一下，趁着伤口还没自己长回去，赶紧扒拉开，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了一番。 挡住羽毛的，是我自己的骨头。 混在一片雪色里因而难以辨识，但那确实是骨骼的形状。 · 不敢相信。我这么个软趴趴的橡皮泥，竟然一夜之间华丽蜕变，长出了一副完整的骨架。 我越来越期待起自己的未来了。 说实话，起初的我根本没料到会有这样剧烈而完全的变化。除了能触摸物体、能触摸活物这种跨越式的进展，迄今为止我身上发生的改变，也无非是眼睛和头发的颜色稍微变深了一些、更接近我的原貌，就算这样也给我激动了个够呛；要是换算成骨架，理应是骨头一根又一根慢吞吞地长出来才对。谁又能料到骨头反而一长直接一步到位、整个儿长齐了呢。 ……话又说回来，我身体里什么支撑都不需要，就已经能站稳、能自由活动了，这时候多出的骨架多少有点找补的性质就是了。 奇犽似乎也觉得十分新奇。他像是得了什么新玩具一样，时不时戳戳我的脸、捏捏我的胳膊和手，感受着皮肤下面新长出来的骨头，直到进了陷阱塔，队里多出一个东巴，他才终于消停了一会儿。 · 我再不济也是个记得原作剧情的穿越人士。经过我一番提示，主角一行人浪费在这一关的时间并不长。 但提示完我就后悔了。 我这个猪脑子，怎么什么都记得，偏偏就忘了这一关结束之后，还要在场地里等待其他考生归位，顺便跟最先破关的西索还有集塔喇苦大眼瞪小眼啊！ 这么一想，其实在试炼中干耗好几十个小时也没什么不行的…… 西索抬头了。 西索看过来了！ 西索开始哼歌了！ 西索把牌收起来了！ 西索朝我们的方向走过来了！ 西索……西索微笑着塞了我一副扑克牌，留下一句“接下来的考试也要加油哦！（红心）”，扭着胯妖娆地走掉了。 我小声：“他有病？” 奇犽确信：“他有病。” 12 鸟人扑火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西索扭着腰摆着胯，给了集塔喇苦一个眼神，笑眯眯地盘腿坐回去打牌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那么得意是整了什么绝世好活呢，反正我是搞不懂送我扑克牌有什么好笑的。要是他有本事当着控制狂弟控的面，把奇犽打包给我端上来，那他摆出这么一副春风得意的德行，我倒还能理解一点…… 更神奇的是集塔喇苦还真回应了，冲他咔嗒咔哒了几声，见西索只顾着笑（我估计他和我一样也听不懂），又把脑袋拧了个诡异的角度，直愣愣地冲着我咔嗒咔哒。 我一头雾水，举起那副牌，向他挥了挥，无声示意，想问问西索突然发病了他有什么头绪没有。 总不能在这个猎人世界里一个人送另一个人扑克牌其实意味着“听说你是个毫无底线的臭正太控，还对坐我旁边那个钉子男最在意的宝贝弟弟奇犽下手了，干得太漂亮了，奖励你一副扑克牌给你陪葬”吧？ 集塔喇苦继续咔嗒咔哒。 听不懂。算了，本来我也不该问他。 伊尔迷这魔怔人还觉得我、他、奇犽是个相亲相爱的贵乱三角形呢，指望他看当前形势，他能看出个啥来啊；不添乱指着我骂不守鸟德、网恋出轨、宠妾灭妻，我就谢天谢地了…… · 我看着手里的牌发愁半天，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毕竟是西索这神经病给的，我和主角组一起玩也不合适，揣兜里收着也不合适，找个垃圾桶扔了……我觉得很合适，可惜那样做又太明显了。 经过一番冥思苦想，我下定决心，郑重地用双手把扑克牌递给雷欧力： “你拿着吧，送你了。西索开过光，当厕纸应该还是可以胜任的。” 雷欧力：“哈？” 我：“你就老实收着吧，就你最合适了。奇犽是我的心肝宝贝儿，我们首先把他排除掉（再说我得有多大毛病才会当着伊尔迷给奇犽送西索的扑克牌，生怕这局面还不够离谱是不是）；小杰和我是一起见过西索的难姐难弟，送他就是给人添堵；酷拉皮卡是个讲究人，就更别提了……” 雷欧力不忿道：“等等，你的意思是我看起来就很像那种不讲究的人吗？” 我：“那确实。” 奇犽：“那确实。” 酷拉皮卡：“那确实。” 雷欧力：“？” · 从陷阱塔出来，不用再看知名不具的那二位的尊容，我这日子就过得舒心多了。 奇犽解决完自己的猎物就无事可做了，闲着也是闲着，他开始烧水煮蜘蛛鹫蛋，顺便给我烤鱼吃。 我看着架子上的鱼一片焦糊，寻思着火候（对我来说）差不多了，取下来美滋滋就是一口：“——啊、好烫！……咦？” 换了这具奇奇怪怪的身体之后，我再也没等食物变凉再吃过。 我是个有医学常识的人，当然知道吃太烫的食物不好，怕烫而囫囵吞下更不好，往轻了说会烫伤食道导致溃疡，往重了说出现癌变都不稀奇，但是这些问题在我一个没长食道的幽灵面前统统是无稽之谈。反正对我也没区别，真要吹凉了再吃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奇犽一怔，反应过来：“烫？”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跟狗作揖似的上下狂摇，完全丧失语言组织能力，只知道像个报错的编译器一样傻笑着重复：“烫！烫！我刚才觉得烫耶！” · 真是邪了门儿了，这猎人考试的考场，到底是什么风水宝地啊？ 我前不久才长出骨架来，已经晕晕乎乎、觉得像中彩票一样了，还没咂摸明白味儿呢，紧接着热觉就来了；我看再在这地方待两天，我估计都要引气入体、开始筑基了。从此以后，再也不当什么幽灵鸟人；要做一个能说得清自己物种的人，要是有人问起来，我就告诉他们，我其实是一个比较擅长隐身的鸟妖修，不需要吃东西是因为我辟谷了…… · 痛感缺席，或者说所有的生理机能都缺席，就算与最重要的人拥抱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实感，只是模糊地知道自己怀里有什么东西，从而得到一丝心理安慰。这样的我，此刻得到了唯一能真切感知到的东西，那就是温度。 于是，我就像个连火会燎伤人都不知道的三岁小孩……就像个扑棱蛾子一样，一直拦也拦不住地在往烤架旁边凑，想要让全身都变得温暖起来。 而奇犽这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子，反倒是在一旁提心吊胆地盯着我，生怕我一不留神把自己烧成烤翅，一看事有不对就赶紧制住我。 “——锡你冷静一点！你不是天使吗，怎么还把翅膀往火苗上凑啊？！” “因为很暖和啊！我的翅膀也想暖一暖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啊笨蛋！！！” 他似乎坚定地认为，我一定是高兴得头脑都停止运转了，所以才会做出鸟人扑火这种蠢事来。 但我倒是自认为思路很清晰：头掉了都没事的我，被烧几下，想来也不至于会出什么问题；就算我猜错了，我的致命弱点就是火焰，像这样温暖舒适地被烧死，死前看到的人又是奇犽，其实也不亏。 ……只是这话没必要明着和他说出来。就算说了，也只是让他徒增烦恼而已。 · 我们两个人漫长而且莫名其妙的拉锯战，最后以奇犽将我心心念念的火扑灭，然后张开手臂，一把搂住我，让我老老实实和他靠贴贴取暖告终。他就连这种时候还不忘敲打我，说这种事只能找他，不能找小杰，我真是服了这人了…… 奇犽嘟囔：“竟然兴奋成这样，真不知道你恢复了其他感觉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说到这里，转了转眼珠子，嘴角不自觉翘起来一点，然后又自知失言似的停住，鬼鬼祟祟地瞄我一眼。 我困惑地回视他：“怎么了？” “……什么都没有。” 13 肉食系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起初，我是真没反应过来奇犽在说什么。 倒也不是我不懂这档子事儿，主要是对方是奇犽，我就不怎么会往那方向想。 要是换成雷欧力，我指不定也能在第一时间回过味来、照着脸给他两拳。而奇犽平时和我相处得过于自然了，一点也不像是觉得我是需要避嫌的异性的样子。我甚至都怀疑，在他心中，锡其实是一只长着翅膀和光环的白化病亚种三毛，不怕水爱干净、还接受过良好禁食训练的那种。 ……不过完全没想过要拉开距离的我自己也半斤八两，没什么资格说他就是了。 虽然小杰其人出了名的嘴甜，平时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我心花怒放，奇犽这两天想逗我也会故意拖长了声音喊我锡姐姐，但是作为一名性别模糊的幽灵鸟人生活得太久，别说是将自己当作有别于他们俩的年上女性了，我总觉得自己俨然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由此而观之，我与奇犽同床共枕哪里算得上什么大姐姐和小正太的不纯男女交往，分明就是感天动地的跨物种忘年交嘛。 · 讲道理，我什么时候拥有第一性征还是没影的事儿呢，奇犽居然都设想起我兽性大发、四处非礼人的情形了，我觉得未免也太过超前了。 “——丑话说在前头，比起惦记着到时候看我笑话，我建议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被我生吞活剥了的可能性比较好。” “嘿诶——没想到锡你还是肉食系的啊？” 奇犽不以为然。 我没搭理他，努力措辞：“不是你想的那方面，是真吃。如果恢复味觉和嗅觉的话……” 我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做出什么，这些都只是预测。 就像几天前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主动往火里扑一样，其实我也不清楚到了那时我会有什么反应。如果这都是误会一场，我给自己立了个空气靶子，即使恢复味觉，我也只会很无害地开始胡吃海塞，一直吃、一直吃、吃到把自己活活撑死为止，那当然再好不过，但是—— “我……会想最先尝一尝最喜欢的人的味道也说不定。” 我本人都感到相当不妙、需要拿出十足的勇气才能勉强说出口的问题发言，奇犽听完却不知为何露出了然的神色。 “又是正太控又是食人魔，你还真是不得了啊……锡，听好啰，”他曲起手指，弹了下我脑袋上的光环，“你好好表现，到时候我也不是不能让你啃一口。” 我大惊失色：“你怎么还答应啊，我在警告你欸！在这种时候你霸道总裁个什么劲儿啊，我要是啃了你，你哥还不得把我生吃了！” 我收回前言。 愿意纵容我发癫的奇犽比我还要不妙一千倍。 · · · 我问奇犽：“你一会儿是不是打算直接放弃第一场？” “是啊，对手太弱了，打赢了也没什么意思。我已经是前杀手了，所以，”他舔了舔指尖的巧克力残渣，无所谓地说，“就算不等到百分之一百的赢面再动手也没关系。险中取胜才是猎人的作风对吧？” “你认真打吧。我说真的。” “……锡？” 奇犽有些困惑。 与原作里的情况不同，我如今又算他的朋友、又算他半个监护人，与他形影不离，因此很多事情他都会先问问我的意见。比如报名参加这一届猎人考试，他就是等我点头答应才填的报名表。——之所以决定认输这件事他没提过，恐怕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我会反对。 仅从他目前掌握的信息着手判断，放弃第一场的做法合情合理。 倘若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念能力，而这个赛场上也不存在伊尔迷，那奇犽这么做就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一定要说的话，不尊重对手可能也算毛病，但是我平时那个德行，除了我自己，就数与我朝夕相处的奇犽了解得最清楚：他一个揍敌客的道德观念就够完犊子的了，而我的三观说是指哪打哪、完全绕着奇犽打转也不为过；他杀人我都看得津津有味的，绝对不是那种会劝他“要尊重对手、全力以赴，要尊重每一场比赛，不能因为对方弱小就认输，这种行为对敌我双方都是一种不负责的行为”的道德标兵。若是我易地而处，八成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我知道他来考试不是不是为了找爹，不是为了钱，更不是图那个猎人证带来的阶级飞跃，而是把这个当一场游戏，那就更应该支持他这一把认输才对。 偏偏，他的下一个对手是集塔喇苦。 这根本不是胜率稍微降低的问题，是从必赢局直接蹦到了必输局。 “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没兴趣虐菜，但是你第一场一定要赢。如果认输的话，下一把你对上的那个考生，他……应该是你大哥。” 奇犽的表情像是活见鬼了。 我补充道：“没关系，你看伊尔迷这么久都没和你搭过话，他很可能是真的需要这个猎人执照；在考试结束之前，咱俩应该都还挺安全的？来，吃口棒棒糖压压惊，以后就不一定有机会了。” “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个说得像断头饭一样……” 其实我本来是想过要老老实实地走这段剧情的，不然总是这样躲躲藏藏、担惊受怕，也不是个长久之计。让小杰他们去枯枯戮山一趟，既与奇犽促进感情，也能锻炼一下臂力，总归没什么坏处。 但是看到奇犽这反应，我又开始犹豫了：“要不要趁着他还没注意，咱俩先溜？” 大不了就是和伊尔迷三不五时上演一出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我觉得问题不大。就算他追得再快、消息再灵通，总不能御钉飞行吧…… 奇犽这时候反而像想通了什么似的，抬眼道：“不用了。我跟他回去。” 14 横刀夺爱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眼前的情形，借用一句红白配色网站限制级同人文的经典起手式，那就是： 我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伊尔迷他……把我的翅膀给撕下来了。 · · · 回想起来，我其实不应该和奇犽一起回揍敌客家。 众所周知，只是听弟弟说想和小杰做朋友，原作中的伊尔迷就动了杀心；要不是有西索保小杰一手，下场如何就不好说了。 而我呢，比小杰性质还要恶劣，不但提出要和奇犽做朋友，甚至还充当了他离家出走的交通工具。伊尔迷又没看过《HUNTERxHUNTER》，不知道我只是顺水推舟，很可能会认定弟弟离家出走是我撺掇出来的。 很明显，我就是他们这些大家长恨透了的那种带坏自己孩子的不三不四狐朋狗友。 综上所述，这控制狂一家子有十足的理由看我不爽。 我不知道伊尔迷具体会出什么阴招，所以都是往最坏的情况做准备的，不光叫上了小杰他们几个，也跟侠客那边打了招呼、说明了下情况。虽然我觉得攒了这么多人的好感度，不至于奇犽一忘了我、我就立刻变回废物幽灵，但多做几重保险我心里也踏实。 · 奇犽的意思是我不露面，他一个人回去就好了，无非是被唠叨一顿、挨些处罚；反正他家里人看中他的天赋，总不能真把他怎么样。我嘛，光明正大地进敌营，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出来就不好说了。 但是我就是不放心。 一想到伊尔迷可能趁我不注意用念针整点什么幺蛾子，我就浑身刺挠，非得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才放心。 我这种想要时时刻刻、不眠不休地（生理上也不允许我睡觉就是了）紧盯着他的病态心理，大约也可以被归类为控制狂的一种，但是我不在乎了，特殊时期特殊手段，对付伊尔迷这种控制狂弟控，就是得用魔法打败魔法…… · “——你不是说取猎人护照是有任务吗，跟他一起回家干什么，不怕耽误正事？” 伊尔迷平淡道：“你生气了？怎么和小奇一样爱赌气。” 那个语气听得我想给他来一拳。 他甚至费心给我解释起来：“我在考场是为了转移西索的注意力才没来找你的。他那人疑心和玩心都很重，很危险，这也是为了保护你。” 我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因为“伊尔迷在考场却不来和我聊天”这种鬼理由和他赌气。 他干嘛老把事情往那方面拐，自己说着都不恶心吗？上回他指责我是出轨网恋渣女，这回改成他给无理取闹的我解释自己苦衷了，伊尔迷的业余爱好不会是看狗血爱情剧吧？ 前两天说侠客危险，今天又说西索危险，我听不下去，没忍住呛他一句：“他们都危险，就你不危险？” “当然，我是最值得你信任的人了。”他面不改色。 在他心里我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妄想症是病，你趁早看医生去吧。” 伊尔迷也没恼，继续说：“过了这么久，你应该已经多少体会到了吧？奇犽是没有人性的黑暗傀儡，没有欲望，没有企图，以黑暗为生存的力量，唯一的快乐就是杀人。他不需要朋友。以他的性格，即使交了朋友，也早晚会背叛。” 这鸡娃家长的劲儿我真是受不了，听到就想骂他。 这都是什么鬼话，还黑暗傀儡，他当自己是写《守护O心》贴吧黑化文的吗？还不如说奇犽唯一的快乐源泉就是做题，人生的唯一意义、终极追求就是给自己整个大编制呢，虽然二者离谱得异曲同工，但听起来还像那么回事。 而且，本应该讲给亲弟弟听的教育讲座，他不去和奇犽本人说，和我讲这些干什么？ 他怎么跟应试教育考生写作文似的，背了一段好词好句就满世界乱套啊？ · 说到不需要朋友那段的时候，奇犽正好放完行李回来。 我见状紧急给了奇犽一个眼神。 他也有点发懵，但还是安抚似的握了下我的手，镇定道：“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锡。我知道揍敌客家的杀手不需要朋友，但是交女朋友总没问题吧？” 我惊了。奇犽的小白脑袋瓜真是比我不知道聪明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从来没想过这么好的说辞啊！ 我得意地瞥了对面一眼。 接招吧伊尔迷，这下你没话说—— “真难办呢。就算是对方是哥哥中意的对象，横刀夺爱也是不好的行为哦，小奇。” 难办。 横刀夺爱。 哥哥中意的对象。 我怎么突然听不懂人话了。 ……不会吧？不可能吧？我不至于点儿这么背吧？ 我以为伊尔迷会乐于见到我上网聊天，结果他指责我网恋出轨； 我以为伊尔迷会想手撕了我这个拐走亲弟弟的鸟人，结果他像无事发生一样和我聊天； 我以为伊尔迷会因为奇犽宣布我们是恋人关系而同意我们正常交往，结果他说奇犽这种行为是横刀夺爱。 每一项都与我想象中的走向完全不符，我本来以为是我还不够了解伊尔迷奇怪的脑回路…… 结果是因为他比起排除我这个威胁，更想连我也一起控制起来，为此甚至不惜败坏自己（并不存在的）清誉，说自己喜欢我？ 我服了，穿越玛丽苏万人迷光环是吧？ 有这种buff发挥在什么地方不行，让谁惦记上我不行，哪怕是西索我也认了，为什么偏偏是那个越在意谁越不让人好过的伊尔迷啊？ 我和奇犽怎么就这么命苦，好一对亡命假鸳鸯，我俩怕不是上辈子联手炸了银河系吧？ · “我哥什么时候……” 奇犽悚然地转头看我。 “别看我，我和他真不熟。我对你一心一意，奇犽，”我搂紧他，默默做好下一秒就两人一起逃出生天的准备，“我的唯一指定心肝宝贝儿，别人不知道我的真心，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总之就是这样啦，伊路尼。这下伤脑筋了，”本来是很严肃的气氛，奇犽却因为我不合时宜的怪话而没憋住笑了一下，扭头摊手道，“虽然我也不是不肯把她让出来，但是她好像只喜欢我一个耶？反正都是揍敌客家的人，没区别吧？” 伊尔迷歪了下头，没什么语气地说：“别紧张，哥哥刚才就是和你开个玩笑。我怎么会和小奇抢人呢。” 15 脊髓剑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想着奇犽还在领罚，我无心聊天，随口糊弄了伊尔迷两句，转身欲走。 后背忽然一热。 总是防着他的念能力，我都快忘了，将指甲伸长这一招是基本的暗杀术，他这个揍敌客家长子没道理不会用。 “这样你就不能带着他逃走了吧，”他那张脸上一点做错事的自觉都没有，“既然你追求成为普通人，那么这本来也是没必要的部分。” 伊尔迷的钉子一把飞过来，将我钉在门板上。 像钉昆虫钉一样的手法。 但如果要做成标本，又没有人会把最重要的翅膀先去掉。 我曾经想过为什么他会觉得这是趁手的武器，为什么他会觉得给人打上钉子之后、对方就会任他摆布。 会不会他其实很着迷于制作蝴蝶标本之类的东西，将感兴趣的东西钉起来、让它再也动不了、从此属于自己的过程会让他觉得很高兴，而昆虫针是这个过程中的象征，所以他才会选择那种傻了吧唧的大头针。 彼时的我思及此处，还觉得颇有些浪漫； 可惜如今被钉住的是我这个鸟人，整个故事顿时就只剩下喜剧色彩了。 · 我用尽浑身气力才把到嘴边的那句非主流金句“折我翅膀，我必毁你整个天堂”憋回去。 其实我没想到伊尔迷会真动我翅膀。把我一个鸟人的羽翼扯下来，就像训看门狗的时候，先把狗的牙齿全都敲掉一样不可理喻。 我不知道怎么让它重新生长回来，只知道背上在一阵一阵地发热，像拥抱一样温暖。 伊尔迷俯视着我：“锡。” 他的表情非常柔和，整个人松懈下来。放松的、确凿无疑的。好像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现在只是伸手的那一瞬间；即便在这个总是不能让人如愿的世界中，也已经不会有任何人能将它夺走。 · 我盯着伊尔迷，问出定番发言：“为什么？” “不是之前也说过了吗，我很中意你哦。” 即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幻影旅团的蜘蛛网友危险、果农西索危险、他的冷血杀手弟弟奇犽也危险，我一刻都不曾觉得他是真的关心我。要说什么横刀夺爱的，就更是纯属胡言乱语了。 那只是控制欲的另一种体现。取得对方的信任，让对方断开与外界的基础社交，这样即使出了什么问题也不会有人知道，这是PUA的基本。 “我明白你对我有兴趣了，也知道那个兴趣绝对不是爱情方面的。——我想问的是为什么要挑现在动手。” 伊尔迷不置可否。 他蹲下来，和我对视，声音不冷不热的：“我试着追求过你。是你自己选错了。” “你……追求？什么时候？” 他理直气壮地点头：“从我们的初遇起。” · 让我理一理。 伊尔迷想控制我，凑巧他正好是为数不多能看见我的人（在揍敌客家、奇犽不在的那段时间，他甚至是唯一一个），所以他决定把奇犽支开，自己扮演一个痴情男配、用（并不存在的）爱和关心攻破我的心房、把我驯化成他们揍敌客的家禽。尴尬的是我不吃那套，还去找了个温柔男三侠客，不久之前还和奇犽确认了（假的）恋人关系…… 于是，他放弃这个魅丽O品级别的馊主意，直接选择武力解决？ 我到底漏看了多少细节，为什么我只能理解故事的开头和结尾啊？ 伊尔迷什么时候在我面前当过什么痴情男配，我怎么觉得他更接近恐怖片男鬼来着？ · 我打心眼里困惑：“你管那个叫追求？” 伊尔迷也一脸困惑：“不然呢？向并非揍敌客家一员、也并非潜在客户的你展现自己的实力，不是追求又要怎么称呼？” 意思是奇犽之前一直在倒追我，而西索无时无刻不在向全世界孔雀开屏是吧？ ……呃，后者从某种意义上好像是对的？ · 我有点想笑。 除非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否则就等，这是揍敌客接受的教育。伊尔迷动手的那一刻，或许并不认为我还能还手。 杀手世家哪里都好，就是太容易用判断生物的思维来判断别人。在他的脑海中，这应该已经算是猎物任人宰割的情况了吧。不然他也不至于在这里和我有恃无恐地唠嗑。 信息差让他误判了。 在枯枯戮山那段时间，我受不了每天和他大眼瞪小眼，就经常谎称自己要吃饭喝水睡觉，先走一步；连奇犽都不清楚我是个怪物，更不用说是伊尔迷。再加上我知道猎人考试的剧情，也清楚奇犽的实力，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手，只是飞来飞去干些杂活。在他看来，那很可能是我不具备攻击能力的表现。 所谓的制敌法，本质就是充分利用生物体自身的劣势。 比如夺去对方的心脏，就能漂亮地一击必杀；比如人在困倦、饥饿时会精神涣散，防备心也会下降；比如面对迎面而来的攻击时，人总会本能地闭上双眼；比如人在战斗时一定会尽可能避免受伤，即使要受伤，也必须以重创对手为交换条件，因为严重的伤势和痛楚会限制人的行动能力，即使再怎么能忍痛，发力点也会与往常发生偏离。即使是西索那种打起架来不顾一切的疯子，重伤之下也不可能全然不受影响。 然而他遇到的是我。 伊尔迷是专业的杀手，而我是没有经过任何战斗训练，看漫画打斗分镜都想像得很费劲的普通人。 如果是前世的我，无论如何也扛不住他的一招。 ……很可惜，现在的我不会死。 听着伊尔迷一手握拳，敲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恍然大悟地说“对了，就像小奇一样，只要让你疼，你就会听话了吧？”，那我就更想笑了。 计划是个好计划，要是我有痛觉那就完美了。 · 就在那个瞬间，我想到了。 虽然无法像揍敌客那样将手指变为利爪，只要力道够强，效果也是一样的。 所以我将手臂从钉子里扯出来，伸向自己的后背。像是攥住一抔土，我的指尖刺进翅膀的伤口，抓住自己的脊椎骨，连着一大截皮肉抽了出来。 · 伊尔迷的眼睛瞪大了。 仅仅在呼唤我名字的那一瞬间，他们兄弟俩有那么一丁点的相似。 我忽然感到一直以来担惊受怕的自己很可悲。 奇犽在漫画中威胁别人，隐含的意思是他随时可能在别人洗澡、睡觉等一切无防备的时机刺杀——这正是他们作为杀手的最可怕之处。 但是，在这一点上，我也是一样的。 我不需要进食，不需要休息，甚至不需要眨眼。如果我想杀死一个人，我能找到的机会，会比他多一千一万倍。 如果我真心想杀死伊尔迷…… 他一定会被我杀死。 · 我人生中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相较而言，此前都不过是在浑浑噩噩地度日。我居然不曾想过我的骨头可以用作武器，可见我从来没好好动过脑子。 这具身体从一开始就没有骨骼和血肉，亲手剖开过它的我最清楚不过。 所以长出的骨架，也只是模仿人类生理的仿造品，并不会真正起到支撑的作用。换言之，是装饰。 既然是装饰…… 我手中的脊椎骨开始硬化，越来越接近剑的形状。 人会受到种种限制，会被身体状态拖累，但我挥砍时只感觉痛快，手中的武器也像是自我的延伸。 虽然觉得这具身体是阻隔我与世界互动的牢笼，但战斗时，我反而像是挣脱了一直以来肉身的枷锁。就像是在游戏过程中打开修改器、设置无限体力、无限金钱一样，无论做什么，都总是顺利到令我感到不协调的状态。 “——要说武器，这个是最方便的。” 不过，别人的片场都是抽别人的脊椎当作脊椎剑，我是用自己的，想想还怪可怜的。 理论上，若是羽毛和骨头都能改变形态，我的其余部分应该也大差不差。 可我太执着于作为人类的自我认知，总是没办法发挥这具身体最大的潜力；必须要我看到的、切实握在我手中的、被我视作他者的东西才能被变化。若不是这样，当个刀锋战士也挺带感的。 我同样考虑过使用臂骨，但这种精细操作总归不太好用力。万一将整条手臂都带下来了就麻烦了。 · 最开始摸到脊椎骨的时候，其实我自己先愣了一下。 ——好结实。和白橡皮泥似的身体完全不同的，钢架一般的硬度。 之前只有羽毛当作武器的时候，我常常感到苦恼，毕竟我也没有西索扔扑克牌那样的准头，到实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用这个就没问题了，靠抡的一定能把伊尔迷揍得凹下去一块。 哼哼，枯枯戮山第一钉修伊尔迷，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天生剑骨（物理）！ 16 幼儿园许愿墙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伊尔迷属实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在我殴打他的这段时间里，说来动静也不小，但一个人都没来；附近可能的逃生路口全都给堵上了，连窗户也封得严严实实的。 这种种安排的本意大概是阻止我逃跑，可惜到头来全便宜我了。 一开始他还企图反杀，后来发现我怎么杀都死不了，干脆把气往身上均匀地一裹（其实我看不到念，但是手感变了，我猜的），开始摆烂。 跟条死鱼一样，看着怪扫兴的。我有点怀疑西索平时不怎么和他打架也是这个原因。 我暴打了伊尔迷一顿，最后学着他之前的样子蹲下来，柔声问： “长记性了吗？下次还这样吗？” 我发现他喜欢摆出一副关心爱护弟弟的好大哥的样子，其实也不是没有依据。比起逞凶斗狠，温柔似乎才更容易令人意识到某种权力关系的不可动摇。 这个情形，说成是屠龙勇者当场化身恶龙也不为过。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如此发问，简直像是在对孩子进行棍棒教育的操纵狂家长；可是对付这种人，用现代的教育理念感化他恐怕更不靠谱，还不如以毒攻毒一下。 ……当然，也不能说这里面完全没有我的私心就是了。 此刻一口大气也不敢出的伊尔迷是什么心情，我无从得知，反正我是爽到了。 · “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 他的神色堪称温顺。 不是“下次不这样了”，而是“我保证没有下次”。 如果这是一道考试题，那他给出的就是连我这个判卷老师都没料到的满分答案。 ……他童年的时候，基裘恐怕也问过类似的问题。 我扼死自己突如其来的愧疚感，继续问：“现在知道自己错了没有？” 他鼻青脸肿地点头。 “那就好。来，伊尔迷，和姐姐说说，”我一边抚摸他染血的发丝，一边微笑道，“你错在哪里了呀？” 伊尔迷喃喃道：“……顺序错了。” 我毛骨悚然。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这番话没头没尾，我却听懂了。 他想说的是：应该先去让奇犽忘掉“锡”，然后他再过来解决了我，而不是反过来。 · 我越想越憋屈。 我都有能耐将他揍趴下了，竟然还会被对方简简单单一句话给吓到，这怎么行。 带着一肚子怨气，我把伊尔迷从房间拖到走廊里，随便找了张纸，蘸着他的血，写下“对不起，我再也不看魅丽O品和狗血八点档了”，从我自己身上拿下几枚大头针，固定住； 想了想，觉得不够过瘾，又撕了一张，写下“以后我一定珍惜生命、热爱自然，再也不打濒危物种的主意了”，再抽出几枚大头针，固定； “我身为揍敌客家的长男，应当积极维护健康向上的家庭氛围，不能再惦记着搞PUA了，须知PUA遭雷劈”，抽针，固定； “从此以后易容点好看的，争取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总是有碍市容不合适”，抽针，固定； “与其做别人的公主，不如做自己的女王，从此以后学会独立行走”，抽针，固定…… …… ………… ………………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伊尔迷已经被各种花里胡哨的纸条给淹没了。像一堵幼儿园许愿墙。 · “你还能喘气吗？要不要我还是给你拆下来几张，”我戳了戳他，问，“好让你透透气？” 他还挺有礼貌：“谢、谢……” 我光速起身：“竟然还能正常讲话，那没事了。” · · · 在伊尔迷的房间里好一阵翻箱倒柜之后，我拎着几袋疑似被没收的零食，熟门熟路地去慰问奇犽。 我砰地一声把门一推： “锵锵锵锵！请看！尊贵的鸟人勇者大人，闪亮登场！” 我用来活跃气氛的怪话并没能逗笑奇犽。或许是触及到牢外的强光，他的瞳孔缩小了。 他把身上的镣铐带着锁链一并扯下来，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平时一有机会，我就会张开羽翼，把奇犽环在怀中，像是多出一双可以抱住他的手臂，像是某种捕食行为。现在的我做不到这一点。 于是我献宝地将薯片递过去。 奇犽没理会我，目光越过我的肩膀，落了个空。 “……你的翅膀呢？” 他声音艰涩。 “没了。” “没、了？” “被你哥撕下来，索性就留在那里了。就当是给他的纪念品吧。” 如果万恶之源伊尔迷不打我翅膀的主意，后续的破事自然也就不会发生了，但挥剑时毫无顾虑的我自己，也不能说一点责任都没有。 总之，在我解气收手的节点，地上的翅膀已经被切得看不出原来的形状，有点接近被扔在地上、因碰撞而四分五裂的啤酒瓶。我懒得一条一条捡回来拼上、更不想拿簸箕撮到一起，干脆不要了。 · 和奇犽成为朋友之前，我一直不能接触到这个世界的实体。以常识推之，若是那时的我会受到地心重力的吸引，像那样很长时间都不挥动翅膀，应该早就一路掉到地球中心去了。可是，我却能四处穿墙转悠。 那个时候的我，与其说“在揍敌客家的地面上行走”，不如说是以极近的距离贴地漂浮。 其实早在那段时期，我就在奇怪了：就算没有翅膀，我也可以停在空中，所以这对翅膀是干什么用的？ 不如说，幽灵鸟人这个概念自身就很奇怪，毕竟两方有着各自的飞行方法。这就好比一只小动物同时会猫叫和狗叫一样不可理喻——这玩意会一种就完全够使了。 如今看来，它更类似于某种拟态，专门用来迷惑像伊尔迷这样没事撕人翅膀的神经病而存在的拟态。他以为我会失去飞行能力，实际上他只是拆了我的弹匣（虽然用翅膀当弹匣这事本身就挺离谱的），搞得我不得不祭出脊椎一根。 众所周知，钉子男的一千句话里，九百九十九句是不必听的控制狂话术，但有一句话他真说对了：对于毕生追求是回归正常生活的我，翅膀的确是不需要的部分。我的翅膀和骨头一样是摆设，就更是如此。 此后我能重新长出新的翅膀最好，长不出来也无所谓，就当是做人体……呃、鸟人体实验了。 · 奇犽咬紧牙关，脸上汗涔涔的，最后只说出一句：“你……对我发过誓的。” 我不顾奇犽反对、厚着脸皮执意要跟他一起回枯枯戮山；为了让他安心，我曾经答应过他“如果见势不妙，立刻抛下奇犽、一个人逃走”。 对于我一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幽灵鸟人，这交换条件其实形同虚设就是了。除非揍敌客家神通广大到能找个得道高僧、给我当场超度了，否则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威胁到我本人的情况。 奇犽肯定误以为我刚刚从钉子男魔爪下生还，此时正冒着生命危险折回来救他吧。 这也确实是我会干出来的事。不如说，倘若遇到最坏的状况，我哪怕是用爬的也一定会爬回来。 “和他正面对上也没什么，反正最后是我赢了。” 奇犽重复：“你赢了？” “对啊，我把他痛打了一顿。你想，我没长血管，身上沾到的当然只可能是对手的血啊。” 奇犽猫脑过载：“你……痛打……伊尔迷？” “正是因为打败了邪恶的大魔王伊尔迷，所以我才说自己是勇者嘛。伊尔迷怎么都不可能杀死我，”我笑着说，“而我却打得到他。结局不是很明显吗？” 17 本色出演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我怕他不信我，还掏出手机给他看照片，假惺惺地明知故问道：“奇犽我单方面把你亲哥揍了一顿，你会不会生气啊？——不过，我本来还想看看能不能争取在你家长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把我诱拐你离家出走的事揭过去呢；一时冲动把你大哥打伤了，看来我只有肇事逃逸的份儿啦。” 他慢吞吞地说： “肇事逃逸……倒是也没必要。不过你可能要陪我应付一下我老妈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转身望去。 基裘双手提着裙子，优雅地立在牢房门口。 与她视线相接的那一刻，我仿佛置身于狙击瞄准镜的中心。 她的电子眼闪烁着兴奋而不祥的红光。 · 好消息是：基裘她毫不介意我把她的好大儿伊尔迷抡圆了膀子胖揍一顿这件事，一点给伊尔迷出气的意思都没有。 一定要说的话，她非常欣赏我在伊尔迷和奇犽之间毅然选择了后者……尽管我本人认为这是送分题。 得知我对痴情男配大儿子（这部分我和奇犽谁也没提过，估计是伊尔迷主动给自己舞出来的人设）不屑一顾，而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倒贴此时羽翼未丰的奇犽，还爱他爱得无法自拔（虽然这部分是实话，也是揍敌客那边需要听到的内容，但是要演起来还真是有点累人），基裘整个人气场都柔和了，连连称赞我的品位。 坏消息是：基裘和伊尔迷一个德行，是越在意谁越不让谁好过的类型。 在她和半路加进对话的席巴两人的好奇心和掌控欲终于得到满足、决定大发慈悲放我们这对“恩爱小情侣”回房间“培养感情”的时候，我已经心力交瘁了。 · 我洗完澡，和奇犽并排倒在床上，捏起一绺自己的头发，端详片刻，实在没忍住： “你妈……是不是单纯的慕强加白毛控啊？” “这样讲好像也没错——话说，我还没和你算账呢，”奇犽泄愤地掐我的脸，“你刚才怎么突然就亲过来了，吓我一跳耶！”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夸一下了：奇犽不愧是变化系，演技比我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演啥像啥，被偷袭之后红着脸颊骂我“笨蛋，撒娇也看看场合啊！”的样子，确实很有那种情窦初开的劲儿。 我理直气壮：“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这样才更显得咱们情到浓时嘛。最终效果不是也挺好的吗？” 他咕哝：“对心脏不好啦……” ——坏了。 那个反应恐怕是本色出演。 我调戏纯情小正太，我有罪，我忏悔，我、我下次还敢。 · “伊尔迷和你说什么了？” 奇犽忽然说。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伊尔迷和我说过的为数不多那么几句话，感觉都没多少营养，于是挑挑拣拣找出来一句：“你哥说你倒追我。” 他差点被水呛到。 我继续说：“你哥说一个揍敌客给既不是家人，也不是客户的人展示暗杀全流程，很明显属于追求。你说是不是很搞笑？我认真考虑了一下，要是这个说法成立的话，那你当初岂不是也在倒追我？” 奇犽抱着胳膊：“这可不赖我啊。还不是某个人哭着喊着说无聊、自己跟来的。” “等下，给我等下，你怎么不否认啊？我还以为是伊尔迷胡编的，该不会真有这回事儿吧？这样除了你妈那样的究极慕强人，根本谁也不可能追得到的吧？！” “你才是，对我们家的慕强传统有什么误解啊……” · 我翻了个身。 肩胛骨之间忽然覆上一只手。 我的感官不太灵敏，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他伸出一根手指，抵着脊椎的走势划下来。如果我的触觉更完善，或许会产生痒意……会有点痛也说不定。 奇犽的声音从正上方传来：“用这个当武器，真亏你想得出来。” 脊髓剑的事，一开始我是不想透露的。我尤其不愿意让奇犽知道，总感觉肯定会被他笑话。 很遗憾，这一家子专业杀手别的可能不熟，但是对成因不同的血痕再敏感不过，我瞒不住他们。 被迫说出口之后，奇犽果然呲牙咧嘴的；基裘倒是满意得不得了，一直夸我心狠手辣这一点特别适合他们揍敌客家。 我说：“不用再研究啦。都过去大半天了，伤口应该早就愈合了吧？” “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奇犽回答。 陈述的语气，不像是在夸我。 · 什么都看不出来就好。 由于缺乏相对应的生理构造，我只有在模仿人类，或是试图传达感情时才会故意眨眼，一旦陷入专注的时候，就完全不记得还有这档子事了。 直到被伊尔迷的血溅在脸上、眼珠上，视线被染得一片猩红，我自己才慢半拍地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为此，我还特地把眼球摘了下来，在水里冲一冲才塞回去。那时的我当然也没有漏掉这把新鲜出炉的勇者之剑，同样仔细擦洗了一番。 如今回想起来，要是洗也不洗一下，带着血就将脊椎骨塞回去，隔着一层皮肤看起来搞不好会像是打了败仗、留下了淤青一样了吧。那就有点难为情了。 说到这个。 我翻了个面，支起上半身，问他：“奇犽你看，我是不是很勇敢？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奖励？ 距离很近。 如果我是普通人，此刻他的眼瞳中一定能映出我的模样。 奇犽眨眼睛的频率变快了，好像有点紧张。想必是在担心我刁难他吧。 我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帮我剪个头发吧？” “——哈？” · 我老老实实地坐好。奇犽的手穿过我的发丝。 “为什么突然想剪头发？” “因为沾了你大哥的血，有点晦气，感觉不做点什么处理就要被诅咒了似的。” “事先说好，我可没干过这种事。” “没关系啦，又不是什么技术活，”我比划了一下，“只要你削掉这截就好。别说剪刀了，你用指甲都行。”但凡我的翅膀还在，根本就不用麻烦他，直接拔羽毛自给自足了。 他吐槽：“真够随便的……你也不怕我给你剪坏了啊。” “无所谓，反正我又照不了镜子，别人也没几个看得到我的，剪丑了还不是你自己看着最闹心。” 18 苦味剂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奇犽的手艺似乎不错。 虽然我照不了镜子，不知道剪出来是什么效果，至少他这个托尼老师本人看表情还挺满意的。 “不错，有个副业是好事情！这样的话，出门在外，即使不当杀手，”我很欣慰，“支个摊子给人剪刘海也饿不死了吧？” 奇犽白我一眼：“好逊。谁要干那种副业啊。” 呜呜，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以后等他吃霸王餐、被扣在饭店里刷盘子就知错了！ · 伊尔迷恢复得差不多了、准备去出任务的那一天，我在走廊里叫住了他。 他又困惑又戒备地盯着我，可能也没料到我俩关系都僵到这个地步了，平时哪怕碰面也会把对方当成空气对待的我，偏偏赶在这个当口儿来找他搭话吧。 我指了指自己脑袋：“我新发型怎么样？” 不愧是干杀手这一行的，能伸能屈。 估计是担心我再度把他揍到再起不能，伊尔迷虚伪无比地称赞道：“好看。” 我笑眯眯：“你弟给我剪的。” 伊尔迷：“？” · 说到伊尔迷。 之前的我一想到会被奇犽忘记的未来，太害怕了，脑子都转不动了，但是冷静下来考虑一下，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关于我的记忆被抹去，我又恢复到刚来这个世界的出厂设置。真变成那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我还可以发挥幽灵的看家本领，穿墙去见亚路嘉。 只要让她看见我，后续的种种问题都迎刃而解。 反正我也没什么好失去的，大可以来个鸟人自助餐，喜欢什么部位随便她挑。 某种意义上，我说不定是这世界上最能理解她处境的人之一；哪怕是抛开利益，只论私心，我也想尽快救她出来。 现今这个局面，就有点不上不下的。恐怕我只能等之后找除念师，或者是奇犽自己回想起来、找席巴对线了。 当然见家长也不是净是坏处。 别的不说，冒充奇犽女朋友，在各方面都挺便利的。基裘他们完全无意限制我和奇犽互动。为了让我们俩尽情交流感情，还把他本来离家出走的惩罚量都减轻了。 我甚至有一次趁着奇犽不在，嘴贱问过席巴：“你们就不担心我是他租来应付家长的吗？” 虽然问题是我提出来的，话一出口，我自己忽然悟了： 在基裘和席巴眼中，奇犽和我有可能是演的（确实是演的），但是他和基裘的好大儿，试图插足这段感情未果的痴情男配伊尔迷，总不可能为了给弟弟打配合装出来的（确实是装的）。 谢谢你，伊尔迷，一直在（非自愿地）为我和奇犽的感情增砖添瓦，改天给你颁个最佳僚机奖好了…… · 当然了，席巴这种对着自己亲儿子还装模作样的父亲，在明面上必不可能告诉我真正的理由。 他回答道：“奇犽是认真的，我这个做父亲的看他眼神就知道了。” 我于是回去研究奇犽的眼神。 奇犽赏了我一脑崩儿。 · 在我短暂的鸟生中，头一回从食物中尝出味道来，是痛扁伊尔迷之后的某一天，我坐在他们揍敌客家的饭桌前，挨着奇犽吃午餐的时候。 我被口腔中难以忽视的异常感刺了一下，吓得一个激灵。 一旦习惯了吃什么都毫无体验，仅仅是机械地放入口中、机械地咀嚼、机械地下咽的流水线工程，即使多出一点变化也会格外明显。 即使没有经过实验，我仍然可以确定自己这具身体对毒素有抗性，所以之前也对基裘他们提过，不必特意因为我而改变用量，饭菜就像平时那样准备就好了。这段时间我若无其事大口扒饭的样子也证实了这一点。事到如今，已经不会有人再怀疑本鸟人勇者的毒抗性了。 ……话又说回来，倘若他们真能找到连我这个幽灵鸟人也能药倒的剧毒，肯定被我当成御用安眠药、批发打包带走吧。 基裘关切地问我：“是不合胃口吗？” 她的声音有些诧异。我此前完全没有显示出一点对食物的好恶，这道菜我也不是第一次吃，突然之间反应这么剧烈，换谁都会觉得奇怪。 我摇了摇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料理难不难吃这种事其实怎样都好，我会觉得不合胃口这件事本身才是最大的问题。 · “——刚才那道菜，你吃起来什么味道？” “这能有什么味道，就是普通的鱼肉味啊。你尝起来怎么样？” 我不太确定：“好像是苦的。” 哪怕是奇犽之流无可救药的究极嗜甜人也吃得下去的鱼肉，由我尝起来却带着挥之不去的苦味，恐怕是因为我只能尝到这一种味道吧。就像冷与热二者，我只能感觉到热一样。 不过，也不排除是他们这帮揍敌客天天以身试毒、味觉早就已经不知不觉被搞垮了、因此哪怕食物些微发苦也尝不出来的可能性。这就好比人第一次尝到阿斯巴甜之类的代糖会很不习惯，总感觉口腔里残留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喝得多了，反而觉得和全糖饮料没什么本质区别一样。 奇犽无语了：“你这是什么破顺序啊。” · 我承认自己吃第一口的时候被吓到了，但是会尝到苦味，对我来说还……挺新鲜的。 我瘾上来了，明知故问：“你这里有游戏卡带吗？有的话，随便给我一张就行。” “有是有啦……锡你要玩吗？终于不打你那个页游了？” 小作坊破页游还是要玩的，毕竟我已经答应给侠客当代打了，做褪毛鸟人也不能言而无信。 “干什么干什么，高贵的主机人怎么还看不起我们臭打页游的？要不是我打页游打得好，咱们之前哪来的那么多活动经费！”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冤大头才会给页游代打花那么多钱啊……” 他扒拉出一张卡带扔给我，然后又开始翻找对应的游戏机。 我面不改色地说：“不用找了，我不是为了玩。听说游戏公司制作卡带的时候，为了防止儿童误食，都会往卡带上面涂一层苦味剂——我想舔舔看。” 奇犽：“？” 19 天空竞技场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之前也提到过，我的翅膀在战斗结束时已经被切得满地都是，要一一拼回原装的难度丝毫不亚于传说中的拼图纯白地狱，我嫌麻烦，干脆放弃了。 那时的我怀着侥幸心理，总感觉以我这个莫名其妙的体质，即使羽翼没了也很快就能复原； 但我没能料到，直到小杰他们推开试练之门，我毛茸茸的翅膀还是没能长出来，先一步长出来的反而是本应该用于支撑翅膀的骨架和筋膜。 换句话说，就是所谓的骨翼。 这个效果还挺中二的，仿佛某些付费游戏里砸钱开箱子才能搞到的特效时装一般。我颇为满意，就放着不管了。 · 小杰大惊失色：“锡姐姐，你的翅膀——” 我得意地扬起下巴。 “——怎么羽毛一根都不剩了！难道是被人拔光了吗？！” 可恶，失算了。 小杰平时不上网也不打游戏，他根本不懂我们葬爱家族的情怀！ “哼哼，小杰，这你就不懂了吧？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当什么鸟人勇者了，”我拽下自己的光环，一把塞到奇犽手中，然后张开骨翼，缓缓浮到半空中，像个最终BOSS一样邪笑道，“我暗堕了！我要成为专门把可爱小男孩抓走、强迫他们用虫系宝可梦和我联机对战的邪恶大魔王！怎么样，是不是很坏啊？” “呜哇，都立志当魔王了，能不能想点正经的……” “别这么说嘛，奇犽！虽然不懂锡姐姐在说什么，”小杰挠了挠脸颊，傻笑着，“但是她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不是挺好的吗？” “不如说，就是因为你没听懂，所以才会觉得锡她的胡言乱语挺好吧！” · 来到天空竞技场之后，我终于可以安心网上冲浪，不用担心被揍敌客家监听。 我美滋滋地给侠客发消息：［喜报，我这边的情况圆满解决了！］ 他那边还有点诧异：［你上次不是说得还挺凶险的吗，怎么突然就没事了？］ 我感觉他就差把没看成热闹的失望写脸上了。 之前发生的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说明的难度主要在于解析伊尔迷的神经病脑回路），我也不想多说，随口糊弄道：［那是因为我在生死存亡之际顿悟了，我领会了爱与友情的真谛，如今已经是正义的伙伴，你想想看，我堂堂正义的伙伴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输给邪恶呢！］ ［你的对手确实是邪恶，这一点我没办法否认；但是正义的伙伴诱拐别人家的少爷，还准备遇到问题了就让我这个通缉犯救场，我不好说。］ ［那是你对正义的定义太狭隘了，众所周知，守护正太幸福的笑容，亦是正义的一种！敬畏吧，这就是我坚信的骑士道！］ 我继续说：［而你，多亏了我，有机会救人于水火之中、游走于黑白之间，成为当下最潮、最时尚、最受小朋友欢迎的那种亦正亦邪的反英雄，这样的天赐良机还不快谢谢我？］ 侠客发了个擦汗的表情。 · 侠客忽然发消息：［【老婆不在家，一个人寂寞，你还能忍得住吗？是男人就懂，火☆热☆劲☆爆☆的限制级网页游戏，未成年人禁止入内，过于逼真，谨防上瘾】］ 是我们在玩的那个全年龄向小作坊页游的链接。 我吓了一个激灵，赶紧把他这行消息用乱七八糟的软件自带表情刷上去。 我回：［你突然发什么癫？］ 侠客回：［小白好久没上号了，我这不是怕你太忙、忘记了嘛，来提醒一下。］ ［那你直接这么说不就结了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边还有未成年的，这破玩意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我还怎么做人啊！］ ［我觉得这种文案比较容易吸引到色鬼大叔，不对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真不是你想象中那种色鬼大叔？］ ［小白，你不用多说，我都理解的。毕竟，绝大多数的中年秃顶大叔上网不是图财，就是图色，］越是到这种时候，侠客打字越是快得飞起，［如果承认自己的身份，成功率就会一落千丈，肯定要做相应的伪装。这世界上，哪有中年秃顶啤酒肚离异带娃大叔，会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是会对孩子痛下咸猪手的中年秃顶啤酒肚离异带娃色鬼大叔嘛。］ 这头衔怎么还越来越长了啊！ 让侠客再编下去，我真怕他再来几句更逆天的。 我撑不住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现在就上号，求求你不要再叫了！］ · 奇犽质问我为什么没去看他比赛。 ——因为如果我再不上线，侠客就要把我说成秃顶啤酒肚大叔了。 但是话肯定不能这么说。 我无论如何也要防患于未然、把网名“白骑士”的中年离异大叔的恶名掐死在这个小窗里。要是让我的心肝宝贝儿奇犽听了，我这形象还要不要了啊。 见都没见过侠客，两个人还没通过气儿，奇犽就一直怀疑我搞网恋骗傻小子；这要是真见到聊天记录，他还不得跟着对面一起欢声笑语地造我的谣？——等等，不对，我打电话的时候，他是不是已经听说过了来着？ 搞不懂，总之侠客全责就对了。 · 我理直气壮：“因为我知道你超厉害的，打前几十层都是完胜，连递毛巾喊加油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没有观赏性。” “……这样啊，”奇犽闷闷地说，“亏我还以为你肯定会来看呢。”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明明奇犽那么努力，我却在打游戏，”我顿时觉得（并不存在的）心脏都要愧疚得碎掉了，“我怎么这么不是鸟人啊！我真的知错了，以后一定每次都来，还要给你挥灯牌应援！” 奇犽立刻川剧变脸，眉开眼笑地摸了摸我的脑袋，那手法跟胡噜三毛似的： “好，很乖很乖，那就这么定啰。下一场在观众席见不到你的话，记得请我吃冰淇淋。” 我感觉自己被他阴了，但我没有证据。 20 冰淇淋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请奇犽吃冰淇淋本身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自己没有多少用得到钱的地方，小金库从一开始就是给奇犽准备的。而且他好像也不是特别挑剔吃到嘴里的东西口感细不细腻、原材料考不考究；只要糖分充足，无论是路边摊卖的、快餐店机器打出来的，还是有专卖店的高档冰淇淋，全都吃得开开心心的，某种意义上还挺好养活的。（虽然这话之前说过一遍了，我真诚认为他们揍敌客的味觉都被毒药搞坏了，他怎么从来不觉得齁啊？） ? 但是我是个成熟的监护人，不能总是惯着他。小朋友的口腔健康我还是要关心一下的。 我老老实实地给奇犽加油去了。 还特意整了两根蓝色的应援棒，架势非常专业。 · 我是逃票进来的，没好意思厚着脸皮坐观众席，就悬在一旁的台阶上，等到奇犽打完了，就偷偷跟着他一起走选手专用通道。 “——怎么样？” 奇犽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 “没注意，光看你了。因为，”我转笔似的（差点翻车，我凭借自己非人的身体素质不动声色地稳了一手）将手里的应援棒转了一圈，像捏着酒杯一样捏在手里，邪魅一笑，“不管你的眼中看到什么，我都只为你的眼瞳干杯。” “肉麻死了，以后少引用电影台词。——别耍你那个荧光棒了，快点走啦。” 奇犽翻了个白眼，一边说着，一边把我往外拖。 我听得直发懵：“走？去哪？” “当然是去给我买冰淇淋吃啊？”奇犽理直气壮地回答。 “等下，给我等一下，你之前不是说我不来就要请你吃冰淇淋吗，怎么我都按照约定来应援了，这顿冰淇淋还是要请啊？该不会我来不及定制灯牌、换成应援棒都不行吧，咱们这里什么时候成了《威尼斯商人》片场了？” 奇犽拖住我胳膊的手松开，改为可怜兮兮地捏着我的衣角。附赠一个教科书级别的上目遣。 “因为好不容易才赢了，想让锡姐姐奖励我一下……” 他越说声音越弱，有点沮丧似的： “……不行吗？” · 我觉得他在小看我。 这台词毫不讲究，陈词滥调到仿佛是从哪部烂俗漫画里摘出来的。 而且，什么叫“好不容易赢了”，他一个在新手鱼塘炸鱼的能有多少技术含量，竟然把自己说得艰苦卓绝的；讲道理，他对手惨遭小学生（年龄段的金盆洗手前杀手、现猎人）完虐，才更值得猛炫一顿甜品、治愈一下心理创伤吧。 上一次我被阴了也就算了，这一次他根本掩饰都不带掩饰一下的，我一眼就能看出奇犽在装嫩——不对，这人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正太，控诉他装嫩好像不大对头；说装可爱更不合适，毕竟奇犽本来就很可爱…… 总之呢，圣斗士不会被同样的招式击倒两次，我已经上过一次当了，必不可能再被他骗第二次！ ……但是、但是我又不是圣斗士，是个鸟人…… “好哦，没问题，冰淇淋算什么，”我傻笑，“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锡姐姐也给你摘下来。” 奇犽秒变嫌弃脸：“你怎么这么吃这套啊，真好骗。” “呜呜呜，保质期好短……我都答应掏钱了，你就不能稍微多装一会儿吗？” “还要装啊？感觉很讨厌，不干。下次再说吧。” “怎么还有下次，该不会你同一招还打算用第三次？！” “有什么关系嘛，这种东西无所谓新不新，每次都好用才是最重要的。反正你下次肯定还会上当，我才不要浪费多余的脑细胞呢。” 完全被看穿了。 说真心话，哪怕奇犽保持着这张嫌弃脸、像使唤狗一样嗾着我、甚至骑在我脖子上让我去付账，我恐怕也还是会当场爽到，不过这种乱七八糟的XP系统还是对他保密为妙…… · 出门的路上遇到了小杰。 请一个人吃饭也是请，请俩人吃饭也是请，我刚想着要把他也喊上，小杰就很开心地“哇”了一声，祝我和奇犽约会愉快，然后自顾自地说着“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自己蹦跶走了。 我茫然地扭头： “你还没告诉他咱俩其实是糊弄家长的冒牌情侣啊？” 奇犽也转头看向我，振振有词：“小杰心直口快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万一他说漏嘴了怎么办？” · · · 奇犽他们闯到二百层、准备去登记的时候，我也去凑了个热闹。 之前在伊尔迷和云古那里也验证过了，能让奇犽吓到缩到墙角里的念压，对我一点用都没有。 云古让那两个人先回去学念，我也正准备跟过去。 大概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玩扑克牌太没劲了，西索出声叫住我：“你的翅膀怎么了？（方块）” “这就要问你的好朋友伊尔迷了。” 我没好气地说。 对于现状，我有一些奇怪的推测。 我的羽毛一直长不出来，保持着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恐怕是因为原装货还好好地存在于世界上的某处（我甚至怀疑地上那一地鸟毛放着放着就能自己长到一起去）；就像我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的时候，哪怕愈合力再怎么惊人，断口处也没有自己凭空长出第二颗脑袋。 可我实在是不想再回揍敌客家一趟、把这破翅膀拿回来了。让我主动联系伊尔迷就更不用提了，想想就脑袋疼。 · 西索向伤痕累累的墙面甩出又一张扑克牌，然后冲着我一笑：“用不用我帮你一把？（梅花）” 我一边暴风点头，一边神志不清地想： 西索，他好亲切……！竟然愿意替我和那个人嫌狗不待见的伊尔迷交涉，他真是我生平所见最为心地善良的人…… 虽然这么说非常对不起原作，更对不起我的唯一指定好网友侠客，但是，他真的好亲切，亲切到我可以忘记他神经病愉悦犯的本质，夸他一声乐于助人最佳新手引导员。 怎么这么好心的一个神经病，偏偏和伊尔迷关系好呢，可惜了！ 21 羡慕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伊尔迷其人乍看之下发质令人羡慕，像是个懂生活懂时尚的讲究人，实际上却不讲究到会睡地洞、舔念钉的地步，但不幸中的万幸，在把我的翅膀像是挂兽首一样摆在墙上之前，他似乎有好好清洗过。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残肢解锁了自净功能，我不好说。 被切开的翅膀排列在我面前，像是炖肉块一样。表面的绒毛让人想起回想起学校食堂没煺净的肉皮。 我把自己的翅膀一口一口嚼碎、吞了下去。 吃啥补啥，古人诚不欺我。随着吞咽的过程，一层新的羽毛覆盖着我背后的骨翼长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哪根弦没搭好才会这么做。将翅膀直接拼在一起、贴在背上就可以了。据说鸟类会在缺乏某种营养的情况下吃同类的羽毛，但我又不是真正的鸟，这些又是我自己的残肢。 吃到嘴里的东西很软，一如既往地像是在嚼泥巴。没有苦味，这一点即使是我也能判断出来。 根据我对这具身体的了解，大概什么味道都没有吧。 若是我本人味觉失灵，而自己的肉却很美味，那就太不公平了。 话又说回来，一定要选的话，我希望自己是甜味的，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邀请奇犽来尝尝看……他肯定觉得我是个臭变态，不想搭理我就是了。 · 到头来还是我趁着小杰和奇犽潜心修炼，自己捏着鼻子、偷偷回了揍敌客家一趟。 西索并没派上多大用场，只做了通风报信一件事，省得我回去和不想见到的知名不具钉子男撞个正着，大家都膈应。 即使如此，我还是很感谢他。 只要不牵扯上奇犽，一切跟伊尔迷拧着来的行为都值得颁发一朵小红花。 遗憾的是，我并不是西索中意的什么高分小果实（应该不是吧？），更无法与他来一场以命相博的激烈战斗，不然和他打一架当作报酬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小事小事，”西索笑眯眯地说，“听说你的武器很奇特，方便让我也见识一下吗？（黑桃）” 小杰要是星星眼作出上述发言，我一定会乐颠颠地给他展示；由西索这么说，一种被人当猴看的不爽感油然而生。 我无语地拔剑：“……好看吗？” 他声音里的愉悦几乎溢出来：“太精彩了，作为诡术绝对是顶级的哦！（红心）” “也是，这比你在创面里塞黑桃A可要猎奇多了，”我翻了个白眼，将脊椎塞回去，这事一旦做顺手了，就有种往游戏机里塞触控笔的感觉，“有办魔术秀的想法可以记得叫上我，大家有钱一起赚。” 我想了想，正色补充道： “如果有给伊尔迷添堵的机会也可以把我叫上，不用花钱，我倒贴。” · · · 奇犽手插着兜，邀功似的笑着问我：“怎么样？” “……有点羡慕。” 我说。 恐怕是误以为我在说丧气话吧，奇犽闻言吓了一跳，赶紧绞尽脑汁地安慰我：“我这边才是，羡慕你都还来不及呢！锡，你想想看，我和小杰学了念才算是刚刚入门，实力与西索他们仍然相去甚远，而你都强到可以把我大哥胖揍了一顿了，念这种东西你不学也无所谓啦！” 毫无疑问，身为没有生命体征的纯种幽灵，我没有所谓的精孔，不会散发生命能量，自然也就不可能学念。 这件事我从一开始就料到了，也谈不上什么失不失望的问题。不如说，我一个穿越人士要是会因为奇犽能学念、我却学不了而破防才比较离谱。 “我不是说念啦。是狸狈多。” 奇犽瞪圆了猫眼，满脸不可置信：“我那个对手？你没事羡慕那种家伙干什么？” 他没等我回答，顺着我一贯的脱线思路，猜测道：“他的轮椅看起来很好使，所以你也想要一个？” “竟然能收获奇犽的笑容和公主抱，天底下怎么会有像他这么幸运的人，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也莫过于此了吧……” “什么公主抱不公主抱的，你脑子出问题了吧！我那是为了电他耶，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啊！” 不应该多嘴的。 这种时候，普通地搪塞过去就好了。 镜像神经元越是发达，越会在他人痛苦时产生对应的幻痛，也更容易产生所谓的共情能力。 从这个角度来说，连疼痛都无法想象的我，在精神上一定也是残缺的。 “奇犽以前在揍敌客家也经常被高压电流折磨，刚才才会那么生气对吧？” 停下。 不能再说了。 我会被讨厌的，所以停下。 “我是你的守护骑士，在这种时候心疼你才是正确的反应；可是，诚如你所说，我的脑子真的出问题了也说不定。” 我意识到自己在笑。 明明这是最不该露出笑容的话题。 “因为、电流由你的手传到他身上，能与你藉由痛苦产生联系这种事，总觉得……好让人羡慕啊。” · “你到底什么时候自封为我的骑士的，我这个当事人怎么都不知道啊？” 奇犽第一个吐槽的点是这个，我属实没猜到。 揍敌客家是个穷凶极恶的恶龙窝，而奇犽自然是一只出淤泥而……呃，出淤泥而挑染的凶残小龙崽子。我呢，既然网名是白骑士，理所当然就是他英勇的鸟人骑士。 虽然没通知对应的当事人，这一套暗号体系我已经在小窗里设计得明明白白了，就差让侠客放弃他的“离异大叔带儿子说”这一步了。 “那、那个……我说这种话，你都不觉得很过分吗？” 我有点忐忑。 奇犽拆了根棒棒糖，往嘴里一扔：“还好吧。” 我大吃一惊：“还好？只是还好？不会有本以为我是个心理健全的成熟鸟人，没想到脑子进水了的那种落差感吗？” 假设有人对我说类似的鬼话，我搞不好会当场给对方两拳的。 不会是全靠伊尔迷和西索同行衬托，连我的暴言也显得正常起来了吧？ “你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啊？我什么时候从一个异食癖正太控那里期待过心理健全这种东西了？” 是喔。 说起来，上次我对他说过恢复味觉的我搞不好会想生吃了他，奇犽也相当不以为然。 他那时甚至还许诺说，如果我表现好，就可以考虑让我啃一口。语气稀疏平常，就跟奖励别人吃自己的肉是什么常见行为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对我的纵容程度，已经超出对待普通朋友该有的区间了。我简直都怀疑我的正体是不是某种被关得太久、即便出现刻板行为也情有可原的观赏动物。（如果把现在这具身体当作比喻意义的牢笼，这个说法还真是正确的。） ……所以说，我在奇犽心里，果然是只长翅膀的白化病三毛吧？ 22 赏味期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嗅嗅。 嗅嗅嗅。 “我说啊，锡……？” “怎么了吗？”我傻笑。 “还问我怎么了……你准备一直这样闻到什么时候？” “如果非要在这份幸福上加一个期限，”我脑袋埋在他领口，深吸一口气，“我希望是一万年。之前什么都闻不到，实在太浪费了。鼻子终于不是摆设了，教我如何不激动！哼哼，我一定要趁此机会，一口气把奇犽的气息刻在我的DNA里……” 我说着说着迟疑起来：“等下，我现在有没有DNA都不一定……” “我才洗过澡哪有什么味道，你这样刻在DNA里的应该只有洗衣粉味吧。” “是这样吗？话说，杀手是不是不光是脚步声，在这方面要求也很严格？” “当然了，要是因为味道太臭，出任务被目标发现那还了得，岂不是职业素质和尊严都没有了……所——以——说——，你这么喜欢这个味道就去闻自己的衣服啦，洗衣粉味在哪里不都一样吗！” 奇犽气急败坏地扒拉我。 我抓得更牢，大声抗议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闻自己衣服听起来也太奇怪了！” “你扒着我本人闻来闻去难道就不奇怪了吗！” “不奇怪啊，闻闻怎么了，多正常！奇犽还在最佳赏味期，别说闻了，我啵两口也是鸟人之常情！” “赏味期这词不是给你这么用的，而且把别人说得像是一成年就该扔了一样干什么啊？臭正太控的扭曲价值观！” · 我还在努力措辞，想办法给自己找补。 奇犽顿了一下，忽然又冒出一句：“你知道我会有成年的一天吧？” 这话来得没头没尾。我一时拿不准他什么意思，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 “我……迟早也会长到我大哥那个身高的。说不定会比他还高。” 我茫然地答：“我知道啊。” 他好像有点紧张：“到了那个时候，你……” “奇犽，你不会在担心我等到你成年就不喜欢你了吧？” “……干嘛，不行吗。这是合理的猜测吧。” “想太多了，我怎么可能扔掉我的心肝宝贝儿奇犽呢。赏味期什么的是开玩笑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可能会变心的！” 他嗤了声： “说得这么笃定，到时候食言可就丢脸啰？” “话虽如此，其实你相信了吧？你心跳很快哦？” “……真啰嗦。” · 老实说，怕我食言真是多余的担心。 我跟着奇犽又不只是图他长得嫩。真要按年龄算，他们家老五其实还更嫩，还没有伊尔迷碍我的事。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看到我、和我说话的人，我才会这样撵也撵不走、像条哈巴狗似的缠着他。 据说小白鼠会不断刺激脑子里的电极以创造快乐，直到力竭而亡为止；相较之下，因一无所有而紧抓着雏鸟情结不放的我，也未必有多高明。 某种意义上，这甚至可以说是我继幽灵鸟人的身体之后得到的第二副镣铐。前世的我要是见了如今不能独立行走的自己，恐怕也会大吃一惊，观念上不能苟同吧。 爱这种东西，只有把它当作一种间或降临的超自然现象的时候才是最浪漫的，愈是解构就愈是发现其浅薄； 这种从极端的条件中挤压成型的情感，应该如何称呼，其中有多少是我的自由意志，又有多少只是随波逐流的惯性，我已经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于情于理，我都不该让另一个具体的、不稳定的人类占据这么重要的地位，但我不在乎了。 我支起上半身，想探头看看他的表情，被一把按了回去。 我扑腾：“听话，让我康康！” “才不要咧！” “你都好意思害羞了，怎么还不准人看哪！” “都说了你很啰嗦耶！” “……快点变得更喜欢我吧？我想长出心脏，然后就可以看着你把它掏出来了。” “我说啊，这两句话的作品分类，是不是差得有点远……” “因为、掏心不是你们家传的暗杀术吗？如果你们揍敌客追求的方式是向对方展示娴熟的暗杀术，我又是你的假冒伪劣女朋友，在我本人身上展示也是一样的——” 我惨遭枕头痛击。 奇犽骂骂咧咧：“说什么胡话，一个是在旁边看着，一个是被当成暗杀目标，这哪里一样了！你不是我的、那个、守护骑士吗，骑士被保护的对象掏心算是什么啊……” “有什么关系，我又死不了。你放心，我自己试过一次了，安全温和无副作用，不会有意外的。……求你啦？” · 虽然暗杀跟那档子事完全不沾边，我的身体构造也相当健全、相当全年龄，与路边的廉价服装模特模型没什么区别，但是拉开衣领的时候，不知为何，还是有种在做坏事的感觉。 奇犽犹豫地破开我的胸腔。理所当然啥也没掏到。 也许是出于此前接受的训练，没找到脏器，他下意识地伸爪往里面探了一下，碰到其他的肋骨，甚至还好奇地摸了摸。 我感觉自己像块货真价实的橡皮泥。 我捂住嘴，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他脸色微变，紧张地凑上来，掰开我的手：“你这笨蛋，说是不会死，果然还是会不舒服吧？！” “好色哦，像什么隐喻似的。” 我用气声说。 意外的是，奇犽并没有凶巴巴地瞪我，也没有挑起眉毛、满脸不可置信地质问我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废料。 他笑了一下。有点邪气地。 “……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啊。” 23 邪念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奇犽的体温不算高，但至少也在恒温动物应有的范围内；因此伸手放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整个胸口都烧起来了一般。比起表面，从胸腔内侧传来的触觉好像稍微强烈一些。又或许是因为触碰的人是特别的。还是说，我已经没办法正确地对比了呢。 与其说是不舒服，不如说是从来没有过类似的体验。有点新奇，有点可怕，又很愉快。 大脑的保险丝烧断了。 身体处于自己都搞不懂的状态，就连欲求都会变形。 不知是常识，还是残留的求生本能作祟，我又想求他抽回手，又留恋他的体温，还想求他做得再过火一点，干脆就这样把我分尸扔进锅里、做成糖醋鸟人算了。我的运作机制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毁尸灭迹也许没什么用处……因为他胃口很大，能干净地吃光的吧？那样，可以算是接吻的一种吗？ ……仅此一次，即使将我们的关系称作为恋人，也会得到允许吗？ ·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个灵醒。 我反手拉开床头柜，扒拉出一张甜甜圈贴画，啪叽一下按在奇犽脸颊上。 就算是从左肩膀到右肩膀距离要打车的韩国狂攻，脸上贴几片萌萌卡通贴纸也必然会削弱威慑力，更不用说本来就天下第一可爱的奇犽。 岌岌可危、濒临变质的友情终于掰了回来，我长舒一口气，想着反正是买零食的附赠品，用起来不心疼，往他另一边脸颊又贴了个小蛋糕。 奇犽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我正准备贴第三张，他才若无其事地说：“贴纸？” “什么贴纸，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尊重点，这是封印。从刚才开始就感觉你好像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我尽可能镇定地说，“我这是在友情帮你把封印补上。快说：谢谢鸟人。” “从你第一天认识我，我就一直是这样的吧。” “根本就不一样，总之快点把平时一逗就会脸红的萌萌正太还回来！禁咒·版本回退！” “……你……” 我警惕地盯着他：“我？我怎么了？” 奇犽慢吞吞地问：“说这么多有的没的，该不会是觉得难为情了吧？” · 我无语凝噎。 因着一时的鬼迷心窍，我竟然都沦落到被奇犽·揍敌客笑话脸皮薄的境地；再照这股势头下去，岂不是连西索都可以骂我臭变态、知名不具钉子男都可以踩我一脚“心怀鬼胎、妄想与奇犽建立不平等的毒性亲密关系”了？ “说中了？” 他凑过来戳我的脸。 奇犽可真是个魔性的正太。 被人如此嚣张地跳脸，以我前世的脾气，就算是靠编的，也非得编点难听的呛他两句不可。 但是在至近的距离，即便是虹膜的纹路都看得分毫不差；他眼瞳明亮，像是饱和度很高的油画，又比油画的色彩还清透些；只论光感，似乎更接近在哪座博物馆里见过的宝石。 不同于二次元一些更加浮夸的瞳色，我原先生活的世界中本就存在蓝眸，自然也会在各类文学创作中被人提起，曾用来作比的喻体更是恒河沙数。我没见过几个蓝眼睛，也没见过那么多喻体，更遑论将二者并到一处，于是总也想象不及原文万一；而今我终于知道了。 于是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 奇犽眯起眼睛，像是很得意的样子，能幻视出一条尾巴在他背后愉快地摇晃：“你这种人也会害羞的啊，真难得……” “——要不然我今晚去打扰一下小杰吧？” “哈啊？！” “奇犽你注意一下表情管理……？” 他置若罔闻，咬牙切齿地揪住我： “给我等下，锡，刚才你和我玩得不开心吗？” 把此前开膛破肚的猎奇场面用“玩”这么童趣的动词概括，也只有他这个前杀手干得出来了。不过，一手促成那种局面、还毫无理由地兴奋起来的我也没资格说他就是了。 我老实地回答：“开心啊。” “那为什么不是我，而是要去小杰那边？” 所以说为什么要用那种指责出轨对象一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我难不成还能和小杰组成一辆自行车跑了啊？ “因为我对小杰不会产生邪念。”我说。 一定要说的话，小杰眼神好清澈，眼睛圆溜溜的，好像狗狗，我每次看到了实在是忍不住胡噜两把，但是除此以外，确实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奇犽摸着下巴：“也就是说，面对我的时候会产生邪念啰？” “……你怎么听起来有点高兴啊，是我的错觉吗？” · 居然妄想和奇犽成为情侣什么的，刚才我真是被自己吓得不轻。 要不是我早有准备、应对及时，恐怕真要跨越那道禁忌的界限、堕落成货真价实的炼铜术士了。好险，好险。 眼下我仍处于意志薄弱的时期，最需要的不是别的，正是来自奇犽本人的谴责，而且措辞越严厉、态度越嫌恶越好，最好能直接给我留下不可磨灭的创伤经历，让我一想到炼铜就浑身刺挠，彻底断了这条心，如此一来，也算为社会除一大害。 ——可是这家伙怎么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德行啊？ 我凶他：“严肃点！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不然会被我这种怪姐姐吃掉的！——在家也要保护好自己，你大哥比我还不是东西！” 奇犽歪着头： “可是我这个小孩子都不担心，你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他这么说，我还是不安得不得了：“如果我管不住自己，对你动手动脚了怎么办？” “欸——我倒是觉得你没这个胆子呢？” ……开了眼了，竟然还有人会在这种语境下用激将法的啊？ 24 两情相悦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我现在这个心态真不对。 再调整不过来，今天肯定不能和他一起睡了。 我和他商量：“你要不买根狗绳，把我拴门外边吧？” 奇犽大惊：“你一个鸟人，还好这口？” 对于此类对我鸟人格的污蔑，我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反驳。 但是仔细想了一下，好像…… 也不是不行？ 如果奇犽愿意陪我玩丢飞盘，无论扔多远，我肯定都会高高兴兴地叼着回来找他的；要是他愿意笑着摸摸我的头、夸我是乖狗狗就更好了。呜啊，当奇犽的狗好快乐、好幸福—— 等等、等等、等下，这不对啊！ 我真的是变态吧，怎么这样都能幻想起来啊？！ · 我索性用翅膀把自己紧紧裹成一个茧，眼不见心不烦。 本以为这样我就可以冷静下来，像个靠谱的大人开启一段严肃的对话，未曾想奇犽在外面敲了敲，又跟猫挠门似的挠了两下，瞬间把我萌得一塌糊涂。 我就像古早师生恋小说的那种禁欲年上一样，一面严防死守，一面深情而隐忍地劝道：“你还小，你不懂，这样是不对的……” “我有什么不懂的，我怎么不知道？你教教我？” 这人怎么还蹬鼻子上脸啊！ 我之前上赶着和他贴贴，他哇哇大叫着骂我黏糊死了、让我快点起开；现如今我清心寡欲、克己复礼了，他反倒勾引起我来了！ · 奇犽还在扒拉我的翅膀，试图把我刨出来。 我忧郁地说：“咱俩这么久的交情了，你跟我说心里话，你是不是就是想看我坐牢？” 众所周知，奇犽惦记过要把揍敌客家的人统统绳之以法、拿赏金换零嘴吃；我既然被他爹妈认可了，四舍五入也可以算他半个家里人，难保他不会想把我也一并抓起来，好凑一个一家人整整齐齐。 我是个遵纪守法、有口皆碑的好鸟，大大的良民，平生只对伊尔迷重拳出击过，想来，奇犽现在这是找不着我的罪证，只好钓鱼执法了！ · 他纳闷的声音从茧外面传过来：“我让你坐牢干嘛？”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还能是干什么，等你对我动手动脚啊？” 我知道自己的心理活动有点太恋爱脑了，怪他一个未成年人引人犯罪，也多少带点炼铜术士的受害者有罪论意味，但是这事真不是好玩的； 这小子平时察言观色一流，说是心细如发也不为过，怎么偏偏就非得在这个当口儿跟我过不去不可啊？！ 我崩溃道：“光顾着看我笑话，要是我再也没办法用平常心对待你了要怎么办，我真的友谊变质了怎么办，到时候你又不管售后！” “……我管啊。谁说我不管的。” 奇犽说。 我人听傻了。 我试图从茧中不动声色地拉开一条缝隙、好悄悄偷窥他的脸。 奇犽预判到我的操作，恶狠狠地将我翅膀扯回原位：“不许看我！我现在表情很奇怪，听我说话就行了，绝对不许偷看喔！” 可恶，越是这么说我才越想看好吧！ · 像个大蚕蛹一样被捂在里面，不停地和奇犽扯掰的时候，我总觉得世界像一个反向的薛定谔猫箱。 目前的一切线索都指向我隐约猜测的那个结果。 但是没见到结果之前，也保不齐谜底只是我虚惊一场；翅膀的另一面或许只是一张坏笑的脸，揭开之后，就会被他嘲笑这都相信，还真是有够好骗的。 直到奇犽忍无可忍地叫停： “别忙着挪你那翅膀了！……多少说点什么、给个反应啊。” 不是玩笑。 我茫然地收回手。 就算本意是玩笑，刚才也有无数个可以叫停的绝妙时机；会演到这种程度，那就必定含有真心的成分。 他每多说一个字，我都愈加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真正的笨蛋，是误以为他只不过是在开玩笑，因而在无意中恶化事态的我自己。 ——这下麻烦了。 “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之前也、很明显了吧。我才不会想被不喜欢的人动手动脚，又不是变态。” 倘若是我自己一头热，为了一直留在奇犽的身边，我无论如何也会调整好心态，找回之前与他相处的状态—— 我干巴巴地说：“初恋？” 他斩钉截铁：“初恋。” ——正因为是两情相悦，所以麻烦了。 25 既定的丘比特之箭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我本不愿炼铜，铜好像有点想炼我，这种情况我量刑可以从轻吗？ 不对，不行，就算铜想炼，我也不能就此屈服！ 我绞尽脑汁地劝：“大家初恋很容易喜欢上烂人的，我这属于是在你思春期趁虚而入，不算数的！我小时候脑残，还想过找个街边开小卖部的结婚呢，那样就可以有享不尽的零食、饮料、小布丁了，还可以摸他们家养的狗——” 奇犽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也可以摸我家养的狗啊。” 谁要摸三毛啊！ 奇犽的狗只能有一条，有它没我、有我没它，我和三毛是竞争者的关系……不对。说正事要紧。 我又说：“也许你只是……” 年轻的象征是很多此时的观念、想法，会在未来几年被遗忘、被绞碎、变得面目全非；将自己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否定，乃至于与原先背道而驰。 我六岁指着超市货架上的玩具哇哇大哭，大庭广众之下满地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总觉得一生中没有它就注定残缺。很久以后搬家时整理东西，才发现那个模型小人破烂斑驳、缺胳膊断腿，不知何时被随手扔在箱子一角，从此无人问津，直到许多年后才总算重见天日——在重见天日的下一秒又立刻被扔回箱子里。 奇犽是变化系，恐怕在这方面性格极端得比起我有过之无不及。 少年人的执着心，有些可能坚持到死也不回改变，有些不过是稍纵即逝的奇想。我想我还没本事在他的心目中成为前者。 也许他是想玩，杀人杀腻了，猎人考试也腻了，只有这方面的履历还一片空白； 也许他是对异性感到好奇，出于纯然的生理原因，碰巧我是他身边唯一的异性……不对，性征没长出来，只能算半个异性； 也许他是太纵容我了，我说什么他好像都不会生气，乃至于觉得既然我提出来，那么交往试试看也没关系； 也许他是分不清朋友关系的分寸，于是将这份感情误解成更深层的东西，正如我潜意识中认定成为恋人就意味着能彻底得到他，所以才会蠢蠢欲动。 我想了很多，最后哪一个都没有出口，只说： “也许你只是现在很想这样而已。” 就像我一样。 奇犽声线平了：“你觉得我在跟你过家家？在你眼里，我是没想清楚就会拿这个开玩笑的人？” 因为……虽然我是正太控，但奇犽并不是鸟人控啊？ 就连搞恋爱过家家我都觉得多少有些出格，认真起来只会是他会不愿意，而不是我吧？ 他见我沉默，心领神会，于是冷笑起来： “啊——是这样啊，因为我还是小孩，一天一个主意，所以现在说的话都没有可信度是不是？什么嘛，嘴上说着喜欢正太，其实谈恋爱还是想找成熟的大人啊，早说嘛？” “求求你不要再立这种破 flag 了，咱们又不是那种题材的恋爱漫画……你还年轻，”我回忆着以前见过的年龄差定番台词，“还会遇到比我好一万倍的人的。数年以后，你再来追忆今日种种，肯定就会豁然开朗：原来锡那么差劲，当时没和她交往真是太好了！” “——所以呢？你觉得自己哪里差劲？” 我困惑地说：“……我炼铜，这还不够？” “那不也挺好的。不把我当恋爱对象才有点麻烦。” “从来没听说有哪个未成年人对‘我炼铜’的回答竟然是‘那不也挺好的吗’。” “现在见识到了吧。”他理直气壮地说。 · “——话说，你到底在消沉什么啊？你是个无可救药的正太控这件事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这下成了真正的正太控了，概念不一样了！我怎么会有对你这种想法，我还是不是人啊！” 这种说法很奇怪，但是我不想对他产生爱情。 不是年龄差的问题……或者说不完全是年龄的问题。即使我们初遇时奇犽就已经是个成年人，我一定也不想从他身上感觉到吸引。 因为，奇犽是特别的。 这世界上的谁都可以，我唯独不想对他产生那种低劣的、排他的、不知足的感情，因为我们的关系说不定会在我眼前破裂。 性癖多少是个人诉求的歪曲投射，爱也是一样的。若能用手术刀剖开，我的这份爱里面一定有许多虚矫的部分。 我偶然地被丘比特之箭射中，正巧坠入爱河的对象是我最喜欢、最依恋的奇犽——这么说就因果倒置了。 倘若我心生爱慕，爱慕的对象是奇犽几乎是既定之事，我对此就像我百分之百不会爱上伊尔迷一样确信。 也许是前世错误的常识作祟，哪怕理智上明白爱情才是最不稳定的关系，我却还是在不断幻想着，只借助社会道德一类没影的东西，就能用把他拴在身边，然后，比谁都要名正言顺地与他共度一生。 ——若是受“永远在一起”的可能性蛊惑，反而将这一切全都搞砸了又该怎么办？ · “你是只对我有这种想法，”他没什么语气地问，“还是对别的小男孩也有？” 我说：“当然只有你了！刚才也说了，我对小杰就只有怜爱之情。” “……这里怎么会出现小杰的名字？” 我茫然：“除了他，咱们还认识别的正太吗？呃、智喜？但是他……”他是操作系的，我和他们操作系的有生殖隔离耶。 “那不就结了。我又不会报警把你抓起来，只喜欢我就没关系了吧？” 我认真地说：“其实小杰应该也不会？” 或者说，哪天我锒铛入狱了，连奇犽都有嫌疑，小杰才是最不可能告发我的那个…… 奇犽毛了：“所以说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小杰的名字啊！锡，你真的是一点气氛都不会看耶？！” 26 气球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不能爱上任何人。 至少在这个状态下不可能。我没有性征，没有脑垂体，不分泌血清素、催产素之类乱七八糟的激素，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我感受到的渴望又太鲜明了，不可能是假的。 哪怕想出电击疗法治叛逆这种阴招的人万死不足惜，但是在我这种人身上，它好像有点用处。 假如我带着龌龊的念头想起奇犽一次，就电自己一次，直到我对他的感情变成纯友谊，诚然有点浪费电，我觉得也还不错。可惜，看到电光闪烁也只能让我更加迷恋他，而不是相反；即使是苦修也不能让我停下这些念头，因为我不会痛。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在想： 如果伊尔迷的念针能对我奏效，拜托他抹去我对奇犽扭曲的私情，只剩下最理性的一部分该有多好。就像给植物修剪枝叶一样，把这些杂念全都咔嚓一剪子剪掉。 虽然这个想法不用细琢磨都知道错漏百出，但它竟然会作为一个选项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可见我已经病急乱投医了。 · 奇犽怀疑地戳我两下： “锡，你有在听吗？不会开小差了吧？” 我坦白从宽：“说实话……完全没听。” “我就知道。”他愁眉苦脸叹了口气。人小鬼大的。 讲道理，当事人语重心长、情真意切地劝我炼铜，我哪里敢听啊。虽然一句话都不敢过脑子，但是他刚才的语调我还是依稀有点印象。总感觉…… “……你刚才的口气像是在劝挑食的小朋友一样。” “意思差不多啊。你这不是还挺明白的嘛。” “不爱吃绿叶菜说是挑食我认了，不爱吃你也算？” 奇犽翘起嘴角，得意道：“那叫不识货。” ……可恶啊，要不是这臭小子太可爱了我一定会反驳的。 · 虽然把前世忘得一干二净，但我确信自己是个正常人。 ……至少，会追漫画的正太控二刺猿再反常又能有多反常呢，说是正常人虽不中亦不远矣！ 解离症状是从穿越的那一天开始的。 我努力模仿人类，洗漱、进食、触摸、拥抱，想要在回想中再现曾经的自己，但是我失败了。越是急切地回想，一切反而越含糊。 即使一点点找回遗失的机能，似乎一切都在变好，我仍然感到恐慌。 也许在我成为完整的人类之前，我会先忘掉人类应有的生存方式，变成某种四不像的怪物。断肢离开身体太久就再也植不上了，就是这么回事。 我偶尔觉得自己像个气球。 普通人的经历从我皮肤上剥落，仿佛蛇蜕。 所有人都在向下降，我在向上升。如果没有东西绑着我，就会飘浮得越来越远，直到尘世的一切都缩得很小，像俯瞰沙盘。 爱可以拴住我吗，像人捆在巨石上沉入海底一样？ 还是说爱比空气更轻，我抓得越紧，越会浮得更远呢？ 奇犽会抓住我。但小朋友不会永远想要气球的。它只在游乐园里看起来最有意思，出去之后就什么也不是了。 所以，不能抱有那种虚假的期待。 · “你……不打算睡觉了？” 奇犽漫不经心地答：“我受过训练，一宿两宿不睡也无所谓。这么关心我的作息，不如先正面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你会后悔的。”我只能重复恋爱漫画定番发言。 “就这么被你糊弄过去，我才会后悔。” 我知道。 就算他的初恋失败了也没什么奇怪的。争取到想要的东西，发现没那么喜欢，又随便地丢掉，这个过程一点也不可怕。 真正会后悔的是我。 无论选哪一边，会后悔的都是我。 · “怎么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奇犽说，“你要是不高兴就再甩了我，随便你。但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他把这件事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好像这是什么手机应用程序的七天会员试用期似的。 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动摇。 ……也许这样是最好的。 只要点头，奇犽就是我的了。我的恋人。独一无二的、排他性的关系。 即使向他祈求永恒，他也会答应，哪怕仅仅是热恋期的场面话。不必兑现，甚至不必是真心话，我只是……想听一次。 一次就好。 他很快会失去兴趣而放弃的。在那之前—— · 迄今为止，我一直被这具躯壳阻隔。 为了传达对应的情感，我必须有意识地做出夸张的表情、摆出夸张的肢体语言，好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反过来说，我不想被人看穿的时候，对面什么都无法判断。没有呼吸，没有神情，没有动作，他理应无从下手。 ——至少我以为是这样才对。 这层外壳恐怕在某个瞬间产生了裂痕，因为奇犽眯起了眼睛。 像捕猎者尽可能安静地靠近猎物，他下句话说得很轻： “……只是试一次。没关系的。” 他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想答应。 能光明正大地将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他不知道那是我梦寐以求的事。 要让我用理性对待这一切，要我从此以后都铁石心肠地拒绝他，我做不到。 即使设法扼死两人之间的可能性，我今后也会无数次想像，倘若我此刻同意，我们又会发展成怎样的关系。 它未必真有那么好，但停留在臆想中的东西一定是最美丽的。某种虚构的幸福会永远地悬在我的记忆里，让我成为人间的坦塔罗斯。 无论如何都会陷入悔恨之中的话，我…… 直到他伸手拂过我的眼角，我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流泪。 · “你刚才说即使我友谊变质，你也会包售后的。如果试了却不成功的话……” 我和他同时开口： “——真那么困扰的话，我就再也不会拿这件事烦你了，行了吧！” “——可以保证我跟踪你的时候，你装作没看到，不要赶我走吗？” 奇犽猫脑过载了。 他不可置信地反问：“你为什么要跟踪我？我又为什么要赶你走？” 我小声说：“……未雨绸缪？” 27 信任障碍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交往都没交往过，为什么你连分手的后路都找好了啊？更何况还是以我抛弃你为前提？” ……因为反过来根本不可能成立啊。 在何等的极端状况之下，我才能狠得下心甩掉奇犽，我毫无头绪；至于我被奇犽甩了的理由，那可真是海了去了。 “这是最可能的情况——” “我知道，我知道，又是那个理由，”奇犽没好气地打断我，“因为我年纪太小，什么都不懂，很容易变卦，你不相信我，是吧！” 还没等我接话，他又不忿地嘀咕：“随便你，这样也不错啦，心理预期低一点才容易显得我好呢。” “不止是我这边……其实，从现在开始，你也不要太信任我比较好。” “……啊？” 互相提防的恋人。 真不错，这个概念听起来又危险又浪漫。 可惜奇犽没有欣赏这种浪漫的闲情逸致。 他起初似乎以为我在说恋爱漫画定番台词之“在我面前太没防备了，会让人想趁虚而入的”，刚想嘲笑我，看了我一眼，发觉不对，又把话收住了。 我这才想起这说法还有歧义，补充了一句：“不是那方面。” “那还有什么可防的？” 他这么信任我，我是很高兴啦……但是反过来说，就是因为他总是这样，才会给我可乘之机。我宁可永远没有这种机会。 · 我不能说在看着奇犽时从没产生过阴暗的念头。 这人……某种意义上有点好骗。 用比司吉的话说，他没有小杰那么确切，是所谓不稳而模糊的蓝宝石，在经历高温处理之后才能定形。 那么，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出手干涉的话，小杰大概率还是那个小杰，但奇犽很可能与原作中大相径庭。或者说，如今上赶着让我炼铜的奇犽就已经相当偏离了…… 很难说我和伊尔迷是同类，但也不能说全无相似之处。 民间有种说法，抵触别人的某种特质，恰恰可能是因为自己也同样具备，这种厌恶的本质是自我厌恶。要让我拆开成年人的外壳，把更深层、更可悲的想法暴露给奇犽看，那么他一定会发现，曾经带他离开枯枯戮山的锡，其实与伊尔迷之流也没什么两样。 与那个人不同的是，即使我果真产生邪念，想引导这段关系的走向，或许也能成功。 因为“锡”一直以来都是帮他逃离畸形亲密关系的角色，而不是反过来。奇犽太信任我了，这又是他的初恋，做得聪明一点的话，他很可能根本不会察觉。 · 我甚至……甚至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最为痛苦。 爱不能永恒，誓约不能永恒，但刺得够深，留在皮肤上的瘢痕一定可以。 母亲怀抱着婴儿的时候，常常会产生将柔弱的幼子一把砸在地上、碾成烂肉、从高楼扔下去一类恶毒的闪念。 究竟这种想法是源自内心的敌意，还是因为太过忧惧、将自己也视作对孩子的威胁，以至于通过强迫性思维来提醒自己警惕，很多时候当事人是分辨不清楚的。……真到分得清楚了，也来不及了。 好在我连人都不是，遑论什么心狠手辣的麦克白夫人； 而奇犽更不是婴儿床里的月窠孩子，他有判断和自卫的能力——哪怕防范的对象是我。 · 我说：“虽然现在还没有，但是我说不定干得出和伊尔迷一样的破事。我说不定会表现出占有欲很强、想要把你当成所有物的迹象。只要发现一点不对劲，千万要立刻骂醒我、打醒我，别给我留机会。” 奇犽没料到这一出，结结实实愣了一下。 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他想必很厌恶吧。就算现在他反悔也不奇怪。 话又说回来，如果我铁了心要做什么，光是打骂可能没用…… 占尽揍敌客家主场优势的伊尔迷我也能撂倒，当前这个战斗力体系下能阻拦我的东西已经不多了。我也是最近才意识到这一点。 真出了什么问题，我真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就让他想办法恨我吧？ 如果和他变得友好，我就能取回应有的姿态，诅咒我、憎恨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祈求我的不幸——那样的话，我是不是就能消失了呢？ · “锡，你真的很笨耶，”奇犽听得直笑，“哪有人当控制狂之前会先说出来的啊！这种事就像许愿一样，说出来就不灵了。” 真是……独到的类比。 他们干过杀手这行的肯定很有保密意识，但我是个摇摆不定的鸟人，时常有些诡异的强迫观念和更诡异的道德水平，说出来了也没办法。 “我不想做你讨厌的事，讲出来也是觉得这样对你才公平，没必要笑我吧！” 奇犽说：“那样……也不错啊。” 我欲言又止。 虽然这么说很恶毒，但是被坏蛋鸟人PUA有什么不错的？ 他该不会和揍敌客家是一种双向奔赴吧？ 奇犽嗤了一声：“干嘛那么看着我。反过来说，如果我这么做了呢？” “大欢迎，你愿意PUA我那是心里有我，摩多摩多！奇犽哪天出门给我挑个狗绳，带我去散步吧！” “……你要不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 立在门口当只威风凛凛的看门鸟的提议被否决了。 奇犽防我跟防贼似的，我去卷铺盖投奔小杰的计划显然也告吹了。 我正准备躺下，奇犽伸手拽了我一下：“睡什么地板啊，床上不是还有地方吗？” “我这种臭正太控也配睡床？我不止不配睡床，还应该铁窗泪啊！” “都说了不会告发你了。” “就算你不告发我，我也受不了，我要自首——但是自首之后要是有什么万一，我赶不过来就麻烦了，呜呜，不进牢房就会炼了你，不进牢房就不能保护你，太伤感了，我终于懂得剪刀手爱德华的心境了……你说牢饭会不会有苦瓜啊？还是说苦瓜，连死刑犯都不吃？” “我哪知道，又没进去过。” 我满腔豪情：“没关系，我快进去了，到时候我混成牢房大姐头，等到你哪天进来了还能照拂你一二！” “那种监狱里的人脉根本用不着吧！” · 即使交往了，奇犽似乎也还是老样子。 我自己似乎，暂时也还是老样子。 ……如果说我从这种莫名其妙的平衡中感到安心，会很奇怪吗？ 28 柠檬糖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以我莫名其妙的体质，口腔里的触觉神经并不比其他部分的皮肤更发达。论味觉，只能尝出苦味，也并不怎么值得称道。即使如此，我嘴巴还是时常闲不住。我感觉这种行为有点像中老年人手里头没事做，就盘核桃。 正式交往的第二天，我一如既往地蹭了奇犽一块巧克力，在嘴里含着。 ……然后我被齁得差点背过气而去。 好甜。 怎么会这么甜。 经常看有人说恋爱如何如何甜蜜，我看也不尽然。 昨夜我和奇犽一番扯皮扯得怪凄苦的，还隐隐混着监狱的铁锈味，哪有真正的工业合成食物的甜味来得货真价实啊。 虽然世人心目中的甜味常常与可爱之类的印象挂钩，但无论如何，一瞬间在我新生的味蕾上迸发出的撕裂般的甜味也不能称之为温顺。就算是被篝火烧都要来得更舒坦些。 一时之间，我都想不起庆祝，只能满脸震惊地质问奇犽：“你平时就吃这个？不嫌齁吗你？这是巧克力还是糖水儿啊？” 奇犽无辜地说：“我看是你太不能吃甜了吧？我吃着还行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说什么特辣魔鬼椒。 他还说“不能吃甜”，讲得好像吃甜不是口味问题，而是个人能力问题。……对他来说好像也确实是这样。他们揍敌客家里头，有对毒抗性特训，总不能还有吃甜食特训什么的吧？不能吃甜的不配做杀手？ “有没有不那么甜的，”我想起他和我的标准必然大相径庭，又着急忙慌地补了一句，“就是，你吃着没甜味、觉得根本不配叫甜食的那种，给我来点？” 奇犽咕哝着“真不懂行啊”，扔给我一包牛奶饼干。 · 奇犽有一点特别好，就是不怎么护食。 ……还是说，比起他，我没有真正的进食需求，这试吃似的食量无足挂齿，所以他不在乎？可能他平日里经常分我两口吃，习惯了？或者说，我们两个人之间，他才是饲主，所以护食这个标准更应该用来评价我，而不是他？ 不管怎么说，我啃完饼干，从他的甜食库里翻东西吃，他也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不但不介意，甚至还在问我吃后感。 “——怎么样，这个不齁了吧？” 奇犽探头探脑。 这人在推销上敬业得有点匪夷所思，宛若追问可怜阴角的热情导购，好像非得让我买下点什么不可。 他该不会在介意我骂他吃的巧克力像白糖兑白开水吧？ 我没理他。 我抿了一口手中的草莓棒棒糖，迟疑地说： “我的酸味……好像也回来了？” 之前那么久才总算尝到苦味，这一下竟然收回来两个。 我还以为奇犽的好感已经刷到头了，要想有进展只能靠认识其它人，原来搞对象还有这种额外的好处。 对不起，虽然这种想法有点功利，但是…… “………之前那么多心理建树真是白做了。折腾那么多干嘛。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我说不定直接就答应了。” 奇犽瞪大眼睛：“就因为这种理由？这你就不怕坐牢了？” 我实话实说：“至少牢饭会变得比较好吃。” 话又说回来，分手会不会再多出个咸味来？还是说会连现在的这两种感觉都搭进去啊？ · · · “呜哦——难道这就是少男少女青涩的初恋、那酸酸甜甜的味道……？” “锡，你怎么说话跟恋爱漫画的介绍一样啊。” “本来就是嘛。我刚搞到对象就变成这样了，哪有这么巧的事。经常听人说初恋是柠檬味的，看来还是有道理的。” 我心满意足地靠在窗边。 超市的散装柠檬糖，又酸，又甜，还有股廉价商品特有的微妙苦味。 换做是前世的我来挑零食，这种东西指定是第一个筛出去的。但现在它竟然神奇地满足了我对食物的全部要求。我居然因为能晒着太阳、吃小作坊柠檬糖而快乐得无以复加，甚至还盘算着复购。 如此想来，人堕落得可真快啊。我真怕再过两天，给我喂面包虫我都吃得下去了。 奇犽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柠檬味……说的是初恋之吻的味道吧，那个。” 也得亏是我没有汗腺，不然现在冷汗都要下来了。 “……事先说好，我真不是那个意思……等、等你再过几年什么的……” “这样啊？”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在反问什么，总之还是凭着气势回答道：“对，就是这样的！” 奇犽不置可否，从我手边的袋子摸出一块糖，慢吞吞地拆开包装。玻璃纸折射出乱琼碎玉般的闪光。这样望去，好像连他的手指也在发光似的。 在意识到之前，我的视线就已经黏在上面了。 他往后一靠，把东西往嘴里一扔，然后伸出舌头给我看。半透明的糖块宛若异色的樱桃，装点在异色的蛋糕上。 我：“……” 钩直饵咸！ 这臭小子还笑话我破漫画看得多，我看他才应该先忌了。 虽然我承认我又被媚到了，但是—— 我拎起手里的袋子，摇了两下，提醒道：“你小子不会真以为我要跟你演嘴里抢糖这一出吧？是不是忘了我嘴里还含着一块啊？” “没忘啊。既然我们两个同时尝到同样的味道，”奇犽撑着脸，笑着说，“就当这个是初吻也无所谓吧？” 29 生日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奇犽瞄了我一眼。 又一眼。 我把笔记本放在一边，无辜地扭头看他。 他清了清嗓子，左右看了看，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很随意地开口：“锡，你刚才……” 我老实汇报：“糖吃完了，小杰就陪我一起出去买了一趟。怎么啦？” “我今天上午也不用比赛。……就为了那种小事，不用特地绕个弯子去拜托小杰吧。” 我伸出翅膀拱了拱他：“是不是吃醋啦？” 奇犽咕哝了一声什么，没听清。 “放心吧，就算我和小杰关系变好了，小杰他人那么好，肯定也不可能会冷落你的！” “哈啊？谁担心这个了！” “那你在担心什么，说来听听？”我笑眯眯地反问。 他无语地抄起枕头，一把摁在我脸上：“你既然猜到了就别问我啊，这种话说出口很害臊的好不好？！还能有什么，当然是担心你见异思迁了！看我嫉妒是不是很好玩啊，这个玩弄别人感情的臭确信犯！” 我疯狂扑腾。 奇犽看出我有话说，高抬贵手：“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我飞快地说：“不知道你意识没意识到，但是你现在吃醋得胡言乱语的样子超级可爱的，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可爱了，会形成负反馈的，如果总是这样我以后肯定还会想逗你——” “渣女！花心大萝卜！受害者有罪论！” 他又把我摁回去了。 · · · 奇犽被满天的彩屑糊了一脑袋。 他呆呆地眨眼。 “——奇犽生日快乐！” “——我的心肝宝贝儿，生日快乐！”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桌上的日历。 我适时补充：“别看了，今天什么特殊日子都不是。你生日前后那几天，你们俩正好都在学念，所以我决定随便挑个日子给你补上。” 看奇犽在发愣，我“呜——”地吹了下派对吹笛。 仿佛从中得到什么信号，小杰也开始在我旁边上蹿下跳，非常起劲地滴滴叭叭呜呜一通乱吹。 “因为我不方便订购，蛋糕是拜托小杰帮我买的，”我挠了挠脸，“不过运回来是通过安心可靠的鸟人物流。” 小杰在旁边帮腔：“锡姐姐真的很重视你耶，奇犽。你看，虽然是飞回去的，但是蛋糕一点都没有碰到，和刚取到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把写着“这是今日的主角”的布条斜挂在奇犽肩上的同时，小杰也轻手轻脚地把纸质小王冠安好了。除了吹笛、彩屑喷射器和装饰气球，别的我都没特地去买，这些零七八碎的东西全是蛋糕店赠送的。看来猎人的世界里，大家过生日还是很日西合璧的嘛。 奇犽别开眼睛，没说话。 他抬手挡在腮边，好像在哭，又好像悄悄笑了一下。 · · · 虽然我早就想说了，但是小杰真是小小年纪，眼力见儿多得离谱。 唱完生日歌，吃完蛋糕，玩得尽兴，他似乎就准备走人了。 我还想挽留他一下，让他干脆别回屋了咱们仨人通宵趴体，就看见他站在房门口，回身给奇犽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奇犽似乎也回了个眼神，可惜时间太短暂，我没看清），又屁颠屁颠地跑了。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我过生日你有什么好高兴的，”奇犽突然说，“你不是正太控吗？” 我义正辞严：“我看你已经被揍敌客毒性文化祸害迷糊了。和年龄增长没半点关系，庆祝生日的意义明明是告诉寿星：你能出生在这个世上、能和我相遇真是太好了！” “怎么早不提，晚不提，甜觉一回来了就想起给我庆祝？我看是你自己想吃蛋糕了吧？”奇犽哼哼唧唧。 “那倒也是一部分原因……” 脸颊和耳根一片烧红，像少女漫画里画出来的一样。可爱。 不晓得他有没有意识到，总之我还是不提醒他了，省得一会儿又被糊着脸不让看。 他戳了戳怀里的气球，又问： “说起来，锡，你自己的生日在哪天？” “我不记得了。连名字都忘了，哪可能还记得是哪天生的。何况我出生又没什么值得庆祝的。”前世本来也活得没什么意思，以幽灵鸟人的姿态转生到这个世界上那就更不值得了。 “怎么不值得了？‘你能出生在这个世上、能和我相遇真是太好了’，我原话奉还啊。” “……如果一定要庆祝的话，就和奇犽一起定在你生日那天吧。” 因为害怕再多过一秒就会忘掉，我把脑中浮现的最后一个完整的念头说了出来。和自然而然流出的眼泪一起。 然后，我吻了他。 没有更详细的触觉，仅仅是“接吻”的概念；闭上眼睛，连视觉也阻断的话，就愈发接近于在小说中读到的吻。 我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此前还在想着分手之后装作不经意偶遇的一千种方法（话又说回来，真到了那种局面，奇犽的脑子不可能看不出我是装的，会不会被揭穿大概取决于他的心情），和他接吻的这一刻，思绪中止了。不像小说中那样又是电流又是战栗又是头皮发麻。不能算是舒服。或者说一如既往地什么感觉也没有。 但是接吻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其余的一切。 看着他嘴里的柠檬糖，我曾经想过，奇犽的唾液大概也是甜的，他天天吃甜的，肯定早把自己腌入味了。 和那天想的一样。果然是甜的。 · 我被吓得蹿了起来。 我大惊：“我不是你初恋吗，你怎么接吻还会伸舌头啊？！” 奇犽鄙夷道：“你当我几岁了，这还用教？” 30 网友面基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虽然这个说法很奇怪，但我的口腔内侧已经被甜味涂遍了。 我忍不住劝道：“你以后真的少吃点糖吧？” 奇犽吓了一个激灵。 他本来半眯着眼睛，趴在我怀里，惬意得都要睡过去了，闻言噌一下抬起头，质问道：“为什么？” 他一根手指按在嘴唇上，微扬起头，露出牙齿给我看：“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口腔很健康的。你看，根本一颗蛀牙也没有吧？” 我用尽浑身解数把视线撕开。 “……我不是说蛀牙啦。那个，刚才，接吻的时候，”我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么破廉耻的言情小说台词，“怎么说呢，你尝起来甜甜的……” 奇犽眨了眨眼，歪起头，满脸无辜：“说什么傻话呢，哪有人的口水尝起来会是甜甜的。这难道不是你的心理作用吗？——要不再尝尝，好好确认一下？” “停下，等会儿，你收敛一下，说正经的呢，不许色=诱！也不许瞧不起我的味觉，我现在刚恢复，对甜味可敏锐了；讲道理，你的口水都快赶上你的水见式了好吧？” “好事啊。这不是正说明，哪怕是为了你的口福，我的每日甜食限额也应该再放宽松些吗？” 我算是服气了。 还口福，这臭小子为了多吃两口甜的，真是什么鬼话都编得出来。 我尽可能委婉地说：“有点太刺激食欲了……” “啊，我懂了，尝到一点就会突然变得想吃东西对吧？我也会！” “如果是那样的小烦恼倒好了。之前也说过吧，我现在状态不对，很容易就会把对喜欢的人的爱欲和食欲混在一起的。” 无论对我做什么，我还是能活下来。可是他不一样。 常识其实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一旦习惯用这具怪物的身体当作衡量标准，即使是奇犽这样的天之骄子也忽然显得很脆弱。他不会飞，状态不对了就会变弱，不能像贴橡皮泥一样把残肢贴回来，一旦抽出脊椎来就会理所当然地塌成一片烂肉，永不复还。 我说：“……万一我哪天忍不住，把奇犽吃掉了怎么办？” “那你吃啊？” “啊？” “之前也答应过你可以咬一口肉下来了，是你一直都不敢吧。还有，说要当控制狂也是。要我说，你整天提心吊胆怕自己某一天失控，真是自寻烦恼。你这么喜欢我，根本就不舍得吧？——什么都没做过，只在脑子里想一想也要计较的话，那我可比你坏多了喔？” “等下，我想生吃了你还不够恶劣？那你又在脑子里想了什么啊？” “这个嘛……保密！” · · · 从天空竞技场出来，去鲸鱼岛。又从鲸鱼岛动身，为了入手 Greed Island 的游戏卡而前往友克鑫。 这之后的剧情，我每根鸟毛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想到这俩臭小子本来壮观的八个亿初始资金全被骗没了，奇犽好不容易赢了点，又赌没了，我就心绞痛。说真的，金钱来之不易，真不如找侠客骗点，反正他发的都是不义之财，最适合用来救济穷苦幽灵鸟人…… 虽然可以经典骗术可以靠我来打预防针，但奇犽这赌瘾是真没辙。 我盯着他：“要挣钱可以让我来，你别惦记靠赌的。” “别人都看不到你，你怎么挣钱？拍卖？——你有什么宝贝，我怎么不知道？”奇犽狐疑道。 我随手拔出一根羽毛，随口胡扯道：“皇帝的新羽毛，来自品种未知的珍稀魔兽的羽毛，只有聪明的人才能看到，听起来不是很像那么回事吗？” “怎么连你自己都管自己叫珍稀魔兽了？” “这就是商业包装嘛。总不能真说是幽灵鸟人吧？” · 说到我的好心网友。 毕竟一边是酷拉皮卡，一边是幻影旅团，拖得越久，伤亡越惨重，我这个抱着剧情不撒手的墙头草越显得两边不是人。 才到友克鑫没多久，我就和侠客发了消息，计划面基： ［……那啥，如果你网友长得太奇怪了，你会掉头就走吗？］ ［不能说话，只能打字，身无分文，临面基还和我说这个，我说小白，你该不会是天外来客吧？我懂了，全串起来了，所谓你中意的正太，其实是你绑架的人类人质的暗语？］ 幽灵鸟人倒也确实不像地球能有的生物…… 我犹豫地回：［虽不中亦不远矣？］ · 侠客拿着一摞资料出来。 和我对上视线，他肉眼可见地呆了一下，扭头问其他团员：“你们都看不到？” 我撑着脸说：“好像只有认知到我的人才能看到吧。说完这句话，他们应该就看得到了。——顺带一提，你看得到我是因为我们在网上聊过天。” 他眨了好几下眼：“……小白？你该不会就是小白吧？之前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都说了别用那种叫狗一样的称呼叫我了。” “那不是很好吗，汪酱很可爱啊？” “但是我即使当狗，也只想当帅哥的狗欸……” “好巧，我就是帅哥。” “多少岁的帅哥啊，成年了的不要。” 侠客：“？” · “说正经的，我知道你是旅团的，所以没打算和你们作对，而且你看，我本身连念能力都不会，也没什么战斗力；只是你们正好抓了我的同伴，所以我找人找到这里来了。就是你们今天抓的那两个小孩。——你看，看在我们网友一场的份儿上，能不能通融一下，把他们放了？” 侠客正儿八经地答：“即使你不说，我的态度本来也是放人。是信长不让他们走的，找他说去。” 我皱起眉头。 侠客随口安慰道：“你放心，信长只想拉人入伙，没有坏心的。只要他们惜命，应该死不了。” 我当然知道。就是装个样子。 侠客忽然说：“那两个都是你小男友？” “白毛那个。我再禽兽也不至于一炼炼俩吧？” “还真发展成男友了啊？我以为你说当正太控了是说着玩的，真没想到……” “我、我本来自己也以为我是说着玩的……”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忽然想问他神通广大，有没有坐牢的门路帮我联系一下，然后被自己的突发奇想逗乐了。 31 新神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说来也怪。 尽管同为操作系，伊尔迷和侠客给我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前者我看见就烦，恨不得打到他终身用不出念针；后者却让我很亲近，总有种多了个亲哥的感觉。 我和侠客说了这件事。他表示：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是个正太控，而我是娃娃脸，四舍五入算半个正太？” 虽然很扯淡，但是我竟然觉得他说得还挺对。蜘蛛脑的实力恐怖如斯…… “说到这个，小白真的不考虑我吗？” 我诚恳地回：“对不起，你是个好人，你要是年轻个七八九十岁我会考虑的……还有，那个，怎么说呢，我和你们操作系有生殖隔离……” “别搞操作系歧视，我看你根本就是跟人类有生殖隔离吧？” 我把他天线掸开：“别试了，都说了我不是人了。讲道理，你们金发碧眼的配置太常见了，根本没有白毛时髦值高；劝你还是放弃吧，论美貌你是赢不了我的宝的。” 侠客冷静道：“你不觉得白毛蓝眼、爱吃甜食才有点常见过头了吗？” 这、这倒是没法反驳…… “所以说你在这问来问去的干什么，”我警惕，“不会想第三者插足，破坏我们幸福快乐一家人吧？” 侠客非常朴实地回答：“怎么会呢，我又不控鸟人。” “那你搁这深情男二什么劲儿呢，整得我伊尔迷PTSD都快犯了。” “但是你反应很好玩啊？” “……吃点药吧你。” 不如说我是不是有什么吸引他们操作系的奇怪体质，所以这帮人就跟猫见了耗子似的，也不管肚子饿不饿，反正先捉了再说？因为没见过幽灵鸟人，很稀奇？ 侠客凑过来扯了扯我的翅膀，感叹道：“团长肯定喜欢你这样式的，真不考虑来我们团吗？” 刚才问了半天有的没的，敢情在这儿等着我呢？ 我无语：“你什么时候改行拉皮条了？” “我说认真的呢，小白，来当旅团的吉祥物怎么样？” 反正他们团跟揍敌客家交过手，我也不藏着掖着，直说了：“因为你们团长脑袋上貌似有个十字，而我长了天使翅膀吗？要不要这样啊？干脆每次你们去盗窃我都给你们唱圣歌好啦？” 侠客笑道：“好像不错，要不就这样吧。” “……我胡说的，你听我这破锣嗓子像是能唱的样子吗？” 让我唱，还不如让伊尔迷上台给大家表演个传统艺能摇篮曲，至少他比较不要脸，不像是会怯场的样子。 “欸——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有点机械感很酷的。” 侠客真是生不逢时啊。要是在我那个时代，高低得是个人气术力口P主。 · 我在他们临时基地滞留得太久，不幸也碰到了库洛洛。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有种去朋友家玩，不巧赶上人家家长下班回家的尴尬感…… 侠客应该有跟他说过什么吧。 库洛洛跟我打个照面，也不惊讶，第一个问题是问我信不信神。 “不信。” 我实话实说。 幻影旅团的团长库洛洛。在传闻中三头六臂、茹毛饮血的怪物，其实也只是个普通的黑发青年。面对我的回答，他表现出非常纯粹的好奇心，反问道：“哪怕你是宗教画中典型的天使形象？” 我想起自己不可理喻的饥饿。 面对最爱的人也只想把他吃下去，品尝他的骨肉。我要是天使，那这个世界绝对已经没救了。要说这里共业严重、佛法灭尽、劫火所烧，都还合理一些，可惜我是幽灵鸟妖修，跟火属性也不沾边。 “如果我变成这副德行皆因我是神派到世间传播福音的使者，那么神只可能是想让我……想让世人受苦的恶神，信了准没好处，传播的福音八成也不是好东西。劝你也别信比较好。” 他点头：“反向的帕斯卡赌？” “差不多吧。” “帕斯卡赌注最大的问题就是预设宇宙中只存在唯一的真神。也许你会找到值得信的新神呢？” “你不会想说你自己吧？” 他用了我之前的答案：“差不多吧。” “虽然我觉得不至于，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问一下：如果我不加入，会有暴力手段吗？” “怎么会。只是觉得可惜而已，”库洛洛平静地说，“我们本来可以很投缘的。天使是灵体，所以你是自由的；摆脱血肉的镣铐之后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自由，而这样令人羡慕的你……” 我面无表情地接道：“却是个毫无追求的正太控。” 库洛洛笑了一下，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的笑容看起来那么真心：“如果你反悔了，随时可以找我，或者联络侠客也可以。” · · · 我把奇犽像个抱枕似的搂在怀里，喃喃： “我怎么就是鸟人呢……要是恶魔之类的就可以摇尾巴了。” “长尾巴就是这种用途吗……话说，旅团的那个金头发的就是你网友？” 我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他冷笑一声：“你之前和他打过电话吧？当然是靠听的啰。” 不愧是猫科动物，耳朵真灵啊…… · 侠客脑子转得倒也快，但他这人没个正经，脑子经常不用在正途上，全用来旁敲侧击打听八卦，某种意义上反而很安全（也许这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也在他的算计之内，但我无所谓）；和库洛洛聊两句天，感觉并不存在的脑仁都开始幻痛了。 “……果然还是奇犽比较可爱。” 他欲言又止。 我逗他：“你不会想说那种少女漫画定番发言吧？不想被说可爱，想被说帅气什么的？” “……怎么了，不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你锡姐姐对你一向有求必应。听好了，我只说一次：奇犽·揍敌客，好一位魁梧男子！臂上能跑马，拳头能站人……” 奇犽：“？” 32 嵌合蚁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我还是搞不懂念能力对我的适用规则。 不知道是我对念能力的非物理攻击免疫，还是金·富力士和他的朋友们搞出的游戏比较高级、能识别出幽灵鸟人的白嫖意图，我没办法混进 Greed Island 里去。 毕竟不是活人，没有念能力，作为玩家参与游戏这种事我早就死心了；但即使紧贴着小杰、假装自己是个非生命体的大号挂件也无济于事。 本来还以为这条路一定行得通的。 “……猜错了。” 我蔫蔫地说。 虽然对时间轴印象不深，但这一趟起码也要好几个月。 换言之，接下来的几个月内我都见不到奇犽。不能见面，不能拥抱，连短信都发不了。 印象里，上次过得这么凄惨，还是伊尔迷棒打鸳鸯的那段黑暗的时期。但彼时的我还没有堕落成道德败坏、人人得而诛之的炼铜术士，和奇犽也没这么频繁的肢体接触。俗话说得好，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奇犽显然也明白这一点，用尽可能不惊动其他人的音量，小声问我：“锡，你一个人没关系吗？” 就算我有关系又能怎么着呢。 我总不可能因为分离焦虑这种脑残理由把他留下。就算他能接受，我也接受不了。 我安慰他：“你放心，我和三毛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了：普通的狗会因为自私不想让主人出远门，而我有较强的自我管理能力、可以忍住寂寞、是更好、更优质的乖狗狗！” “别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得意起来啊，自私一点又没人会怪你。还有，打电玩我还挺擅长的，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自由出入游戏的方法。那个，怎么说呢……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奇犽才是，要记着外面还有个独守空闺的可怜鸟人，不要花天酒地玩疯了啊？” 别的还好说，这臭小子可别再赌了…… 他嗤之以鼻：“还好意思说我，上次是谁趁我不在，又是去猫咖，又是交网友，还把我哥好感都刷上去了来着？” “少冤枉好鸟人，伊尔迷那个纯属倒贴，要怪就怪他水性杨花，跟我没关系，我也是受害者！” “呜哇，好标准的出轨辩词……” “何况上次我没事做，这次不一样嘛！大家进游戏不是通过脑电波连接上的，而是直接一眨眼就不见了，像是被传送走了一样，我怀疑 Greed Island 很可能是现实中真实存在的某座岛屿。所以，说不定我一直飞、一直飞，某一天就能找到你了呢？” “那，要不要比一比哪一边更快？输的人无条件满足对方一个愿望？” “比就比！哼哼，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就算你还没通关，也会被邪恶的坏蛋鸟人强行掳走、吃干抹净！怪就怪自己脸蛋长得太可爱了吧！” 他撇嘴笑了一下，从我眼前消失了。 · · · 早知道就看得更仔细了。 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不光要看剧情走向，连细节都分毫不差地背下来就好了。 尽管对奇犽夸下海口，我满世界徘徊了很久，传说中的 Greed Island 在哪里，我仍然毫无头绪。 嵌合蚁女王倒是先一步找到了。 虽然我的主要目标是找猫，但我怕就像奇犽一撒手就没影了一样，把她扔在这里，再过两天也弄丢了，姑且还是把她拖上岸、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了。 不知是不是比起稀奇古怪、歪七扭八的海洋生物，我看起来太没威胁性，蚁后起初还惦记着攻击我，被我的脊髓剑砍掉一只手一只脚（是不是称呼为足部比较严谨？）之后才老实。 印象里蚂蚁的出场没这么早。 我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就在一旁看她用仅剩的两只脚灵活地捕猎、进食。后来看她捕猎太费劲，我还帮忙杀过几只。 有种宠物养成模拟器的感觉，虽然这是绝对不能养成的那一类宠物。 如果选择开启蚂蚁篇，奇犽和小杰就会得到巨大的提升和成长，因为那是和迄今为止象牙塔般的充斥着游戏规则的世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奇犽甚至还会交到新的朋友，而这一切即将在我的一念之差中坍塌。仅仅是因为我想保护他。 但让我放任蚁后，我做不到。 哪怕我知道原作本来就该如此。哪怕我知道这一次蝴蝶效应会让之后的故事变得无法预测。 ……将这个世界当作一场盛大的演出，我只需要在谢幕时喝彩就好了吗？ 我把手指伸到衣兜中，攥住里面一根硬化的羽毛。 手掌的皮肤被安静地割开，碰到指骨才停下。听说有人喜欢在红肿的蚊子包上用指甲掐十字，有种解压的感觉。反正也不会造成真正的不可逆的伤害，我觉得自己这种手贱行为也可以算是在蚊子包上掐十字的幽灵鸟人特供版。 不用看也知道，断面很干净，除了骨头什么都没有—— 本该是这样没错。 猩红色的液体浸湿了衣料。在我身上太久没出现过的概念，所以脑子有点困惑地回想了一下。 从我体内流出来的这个，是血。 我一惊，看向还在嚼着蝙蝠的蚁后：“……这种地方哪来的好感度？不会是你给的吧？我可是砍过你一对蚂蚁足啊？酱紫慕强？” 蚁后当然听不懂我在问什么，更不知道怎么回答我。 · 蚁后恐怕真沾点慕强。 我本着实验的目的，又杀了几只大猎物，让她吃了几顿好的。 每次我这么做，都能感觉到明显的好感度提升……具体地说就是血液量变多了。新生的血液在没有温度、也没有新陈代谢的身体中无意义地流动。 我看着面前的嵌合蚁女王。 蚁后看我的眼神混合了崇拜与食欲。 真奇怪啊，我居然在一只蚂蚁身上找到了共鸣。向比自己更自洽、更崇高的生物投去的憧憬。从来不被任何人理解的倒错的进食冲动。吞噬、消化之后就属于自己的独占欲。所谓的摄食□□。 “其实我们还挺投缘的。如果有机会，也许能成为朋友呢。” 我自言自语。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把自己的血肉切下来喂给她，看她生出我的同类。这样，好像就没有那么寂寞了。 最后我把蚁后杀了，然后吃下去了。 咔哧咔哧。口中传来蛋壳裂开般的声音。 蚂蚁的肢体在牙间嘎吱嘎吱地响，像是学生时代经常吃到的油炸膨化食品。和预想中有些不一样的口感。 身体中流动的血液并没有消失。 又猜错了啊，我心想。 33 伊甸园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会吃掉嵌合蚁女王不是突发奇想。 旁边就是海水，水葬倒是不难，要埋尸也不过就是多刨个坑的事，但我总是觉得，把她放在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都不够保险。 诈死情节我在漫画里可见过太多了。 哪怕就剩一根触须、一截DNA，也不知道会跑到什么疯狂科学家手里，保不齐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我要是遇到这种伏笔都不想着拦一下，岂不是太不配做穿越女了！ 我思来想去，觉得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再理想不过的抛尸地点，就是我的腹腔里。 所以我决定生吃了她。 我担心以我的三脚猫剑法、失手把她砍得太碎、漏掉什么，只好跟撕辣条似的，徒手把嵌合蚁一节一节撕开了，又把她之前被我砍掉的两只蚂蚁足找来、摆在一起。 蚁后反抗得异常剧烈，也许是神经出毛病了，和鱼被一刀剁了还会接着扑腾一个道理。直到我拎起她的一部分扔进嘴里，她都还在反射地痉挛。 人类喜欢高油高糖的热量炸弹，因为那是生存而言的必需品； 蚁后对我产生食欲，因为她需要靠摄食交=配诞下比自己更优秀的物种。 而幽灵鸟人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生命体。 割掉头不会死，抽出脊椎不会死，开膛破肚也不会死。本来就不存在可延续的生命体征，自然也就没有进食伴生的喜悦；若非我总想找回人类的体感，根本不必多此一举。 ……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 · 卖相和味道都烂透了。仔细地品尝着蚁后的时候，我如是想着。 嵌合蚁是硬壳的，每一次咀嚼都能在嘴里能听到什么东西受压的响声、牙齿刮在上面的响声；味道也不太好闻，有点发酸，但不是柠檬糖那种酸法，更接近变质的馊味。 但我一直在吃。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这么设计呢。为什么我非要让别人喜欢上我，才能恢复不可呢。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刻吧？ 爱真的是最棒的调味料。 只是表达了对我的喜爱的蚁后，嚼碎咽下的口感就已经令我头晕目眩。 不是触觉、不是味觉、不是视觉。 被满足的，是在此之外的、我根本不知道存在于此处的东西、某种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正欠缺着的营养素。被某种根本不能理解的冲动支配着，只是为了满足这具身体的需要而一次又一次咀嚼。 我伏在嵌合蚁的碎块前，大快朵颐。 直到最后一节肢体也吞咽下去，连落在手指上、衣服上的残渣也清理干净。 只吃这个也无所谓。一直吃这个也无所谓。我还不想就这样结束，所以用力挤压着自己的喉咙企图干呕出来，想要反刍，可惜什么都吐不出来。用羽毛划开肚皮，像是撑开新垃圾袋一样，一手撑着，另一只手在里面翻找，不出所料，既找不到正经的消化器官，也找不到食物残渣。折腾了半天，一口多的也找不出来。 我盯着自己的腹部看了一会儿。 不止腹腔血淋淋的裂口，浑身上下都久违地变得暖融融的，有种醉醺醺的错觉。 我之前也猜测过，如果跟奇犽分手，现在的各种感官恐怕会全都完蛋；倘若让伊尔迷有机会对奇犽的记忆动手脚，我恐怕会被直接打回原形，只能继续在枯枯戮山徘徊。 因为体内新生的血液是蚁后好感度的副产物，我自然而然地以为，一旦蚁后死了，它就会被收回。我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杀掉她的。 我理所当然地以为，好感度是需要我努力维持的。 像是某种模拟经营游戏一样。某个人活着、保留着自我意识、喜欢着我，然后我才能得到相应的奖励，这样才是合理的吧。 ……我又猜错了。 从一开始、我就全都想错了。 原来即使对方死掉，好感度也不会收回。 即使我下一秒把所有亲近之人全部杀死，这具身体或许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像这样、吃掉对方，血管里的血反而会热起来。让某个人喜欢上我，然后吃掉那个人，回收掉全部的爱，也许这才是完整的猎食步骤。 就像鸟缺乏营养就会本能地开始啄食羽毛，我也是一样的。一直感受到对奇犽异常膨大的食欲，也许是因为我需要他。 有一天，我的嘴里也会充斥着奇犽的血气，用这满口牙齿将他新鲜的肉嚼碎。说不定我尝不出人类食物的味道，是因为我也是一种食腐动物。 将我最喜欢的人吃掉，然后让自己变得更加接近人类，那才是应有的生存方式。放任他活着才是反自然的。啊啊、我为什么要意识到这一点呢。 生长在伊甸园的禁果、从来不曾尝过就好了。 · · ·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奇犽。 他一见到我，立马发现我衣服上的不像是回溅血，看形状反倒更像是自己身上流的，狐疑地盯着我： “我们分开之前你还不会流血的吧？” 我吓了一个激灵：“你听我说，我这回真的什么都没干！” “这次也是对方水性杨花？你又是受害者？” 我真是百口莫辩：“我遇到一只暗黑大陆的嵌合蚁，嵌合蚁你知道吧，很邪恶、很慕强那种，看谁厉害就喜欢谁的那种！他们嵌合蚁女王贪图我的武力值，而我坚贞不屈、誓死不从，把她杀了，还为了世界和平，为了永绝后患，把她给吃了，你说这算哪门子出轨啊？” ……虽然吃的过程确实很快乐。 这个绝对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说出来真的要被石锤渣鸟了。 奇犽脸色大变：“都吃干抹净了还不算出轨？！你明明一口都没有吃过我！” “是物理意义上的吃，又不是那种吃，这你争什么啊！你听我说，”我隐忍得像古早言情小说痴情男二号，“这事我真不能找你，只能去找别人解决，因为你是我最爱的人，其他人的死活无所谓，但是这个世界上我唯独不想伤害你，这个也是为了你好……” 平时揍敌客家一PUA一个准，我用这招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好使了。 奇犽完全不带信的，冲我冷笑：“不用解释这么多。我明白，家花不如野花香是不是？” 这都从哪学来的乱七八糟的，我服了。 34 交换 - [猎人]好想当奇犽的狗 - 三无水泥厂 “奇犽，奇犽，”我戳戳他的胳膊，嘘寒问暖，“收集卡片累不累呀？你现在渴不渴？” “还好。怎么了？” 我兴致勃勃：“我的血，要喝吗？” “说得好像要喝茶还是要喝果汁一样是干嘛啦！……要喝。” ……结果不还是要喝吗！矜持什么劲儿嘛！ 我很大方地抽剑砍掉自己一边手腕，用纸杯在断面捂了一会儿，接满了整整一杯。 不知道我又哪里惹到奇犽了，他见状还恨铁不成钢似的白了我一眼，才慢悠悠接过杯子。 兴许是缺了什么东西，我的血的质感其实也不太对头；不是活物会有的东西，只是对某种名为血液的概念的模拟。硬要打个比方，更接近于B级片里的血浆。也不存在血压问题，所以即便被我一脊髓剑砍掉，血也不会咕哇一下狂喷出来，还挺方便的。 颜色嘛，倒确实是人血的颜色，然而并不黏稠，放久了也不会氧化。色泽鲜艳得有点像西瓜汁，或者水兑多了的颜料。 ……要是味道也像西瓜汁就好了，我自此转型为鸟人型饮料贩卖机，一杯售价仅需只要奇犽甜甜地喊我一声“锡姐姐”，每天只需要幸福地等待上工……嗯，西瓜汁说不定还不够甜，我还得额外往里面加致死量的糖……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的血会不会有流光的一天啊？ 毕竟根本没有配套的器官，我有没有造血功能也不太好说。说不定浑身上下一共就这么多血，用完就没了。那样的话，我这身血被奇犽喝光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我探头看他：“什么味道？” “锡，你自己都没尝过吗？” “我自己喝掉多浪费，当然是留给你喝了。……所以呢，是什么味儿的？” 奇犽品了品，做了个鬼脸：“没味道，纯白水！” 他说没有味道。 也是啦，没什么可意外的。 虽然没喝过自己的血，但拜伊尔迷那个臭控制狂所赐，翅膀切块我当时吃过。并没有味道，软趴趴的，口感像在嚼泥巴。由此而推之，血应该也没味道才对。 不如说，我为什么会觉得应该很好喝？ 直到刚才为止，还笃定地想着，一定会很美味，所以应该优先让奇犽尝一尝？ ……因为蚂蚁的血、很好喝？ · 我不合时宜地想象。 明明现在不是时候，却忍不住去想象。 “……锡？” 蚂蚁的血很美味。 但是还有更美味的东西，我是知道的。 一定是因为奇犽最喜欢我，所以在这个世界上，我才最想吃掉他。 口腔里好像还残存着当时的触觉。 顺滑地流淌进喉咙的血肉。仔细咀嚼之后才能咽下的硬壳。 倘若世上果真存在比那个还要美味的东西的话。 “——我说，锡！你……” 即使被拦腰切断，我就算用爬的也会爬到他身边。 如果奇犽死在我面前，我一定会像吃掉蚁后一样吃掉他——我会比吃掉蚁后还要仔细一万倍。我需要他，所以我会把他咽下去，成为我的。连骨架也不会剩下——狗吃主人尸体的时候，会连骨头也一并咬碎消化也不奇怪。 我盯着奇犽的手腕。 像我那样划开，内容物一定不是我这种假冒伪劣的血液可以比的。仅仅因为摄食□□的本能对我产生好感的蚁后想来也比不上吧。 他说过我的瞳色像是抹茶巧克力。中意的话，就算给他吃掉也没关系。 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吃掉我也没关系。 我是方便的怪物之身。无论被吃掉多少次，一定还会再生的。 所以，作为交换…… 爱着我、又被我爱着的奇犽…… 在一切结束的时候，一定会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珍馐佳肴都要美味吧？ “锡！你突然走什么神啊！” 我下意识地安抚他：“抱歉，刚才在想事情……” 奇犽追问：“什么事情？” 不该说的。 不该说的。 不该说的。 不该说的。 不该说的。 “我想吃了你。” ——说出口的话，跟真正的怪物还有什么区别啊？ · “好啊。性的意味上还是物理的意味上？” 奇犽面不改色地回答。 我吓坏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扫而空：“为什么是先答应再问啊！当然是物理的！是前者还得了，我真的要铁窗泪了好吧，你小子是不是就是想看我被抓起来啊！” 后者好像也会被抓起来。真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奇犽无所谓地说：“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不就行了。——所以呢，要怎么吃？” 对话的进展好快。为什么接受得这么快。 退一万步说，毕竟是青春期，那方面要被我吃掉，这家伙不当回事就算了，为什么物理上那种吃他也不当回事啊？ “前言撤回，我刚才脑子不清醒胡说八道的，不作数，你就别起哄架秧子了！” “我之前说过吧，你表现好也不是不能给你吃一口。而且你也找到我了，不是说无条件满足对方一个愿望吗？” 蚁后那件事给我带来的冲击太大了，好不容易找到奇犽，又被他揪着耳朵骂花心大萝卜，我都快忘了……说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我为什么净挖坑给自己跳啊？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